精华热点 第三卷 第三十三章:暗流涌动,四方云集
第一节 王府暗探
十一月二十一,寅时三刻。
王熙凤站在南安郡王府后门的阴影里,手指紧紧攥着袖口。夜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不住飘动。
平儿在她身后,低声道:“奶奶,真要进去吗?万一被识破……”
“必须进去。”王熙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镜灵以为我还被控制着,这就是机会。若错过这次,我们永远只能被动挨打。”
她回头看了平儿一眼:“你就在外面等我。若一个时辰后我没出来……就去找林管家,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平儿眼圈一红:“奶奶……”
“哭什么?”王熙凤勉强笑了笑,“我王熙凤什么风浪没见过?区区一个妖怪,还拿不下我。”
话虽如此,当她推开那扇虚掩的后门时,手心还是沁出了冷汗。
王府里静得出奇。
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连本该守夜的婆子小厮也不见踪迹。
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王熙凤沿着熟悉的路径往里走。她来过南安郡王府多次,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穿过两道月亮门,绕过一座假山,便是内院的小花园。
花园中央的亭子里,点着一盏孤灯。
灯下坐着一个人。
南安郡王水溶。
他背对着王熙凤,手中拿着一卷书,似乎在专心阅读。但王熙凤注意到,那卷书是倒着拿的。
“来了?”南安郡王头也不回,声音平淡,“过来坐。”
王熙凤脚步顿了顿,努力让表情变得空洞——就像那些被控制的傀儡一样。她走到亭子里,在南安郡王对面坐下,眼睛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这是她被控制时的状态:眼神空洞,表情麻木,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说。
南安郡王放下书,转过脸来看她。
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诡异。那些裂纹已经蔓延到整张脸上,像一张破碎的瓷面具。裂纹深处有暗红色的光在流动,时明时暗,仿佛有生命在呼吸。
“听说,你昨天晕倒了?”南安郡王问。
“是。”王熙凤机械地回答,“镜子碎了,头很疼。”
“镜子为什么会碎?”
“贾政用镇魂镜攻击,镜子抵抗不住。”
这是他们事先编好的说辞——半真半假,最难识破。
南安郡王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笑声很轻,但透着寒意。
“王熙凤,你演得不错。”
王熙凤心中一惊,但面上依旧麻木:“王爷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南安郡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盯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神,比昨天清澈多了。被镜子控制的人,眼睛里不会有这么多情绪。”
他伸出手,指尖触到王熙凤的下巴,冰冷得像死人。
“让我猜猜……清明镜治好了你,对不对?贾蔷拿到了清明镜,解除了你身上的控制。现在你假装还被控制,是想来我这里做内应。”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王熙凤心里。
被识破了。
完全被识破了。
怎么办?跑?跑不掉的。反抗?她没有那个能力。
就在她几乎绝望时,南安郡王突然收回手,重新坐下。
“不过,这样也好。”
王熙凤愣住了。
“王爷……不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南安郡王笑了,“你恢复了清醒,反而更有用。被控制的人太死板,办不成复杂的事。我需要一个聪明人,一个真正有手腕、有心计的人。”
他顿了顿:“而你,王熙凤,正是这样的人选。”
王熙凤心中警铃大作。
这不对劲。
镜灵怎么会用清醒的人?
“王爷想让我做什么?”她试探着问。
“我要你帮我做三件事。”南安郡王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把贾蔷引出来。他现在藏得很好,我需要一个诱饵。”
“第二,把玄真观的人引开。清风道人那老东西很难缠,我需要他离开京城。”
“第三……”他眼中红光一闪,“在献祭仪式上,亲手杀了贾探春。”
王熙凤浑身一颤。
“为……为什么要杀三姑娘?她不是祭品吗?”
“祭品可以换。”南安郡王淡淡地说,“但贾探春必须死。她的命格很特殊,是‘破镜之命’。留着她,迟早会坏我的事。”
他看向王熙凤:“你做得到吗?”
王熙凤低下头,脑中飞快思索。
答应,就能继续潜伏,获取情报。
但不答应,现在就可能死。
“我做得到。”她抬起头,眼神坚定,“但王爷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放我和平儿离开京城。给我们一笔钱,让我们远走高飞。”
南安郡王笑了:“很合理的条件。我答应你。”
他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递给王熙凤。
“这是‘同心镜’。你拿着它,我就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也能通过它给你传递指令。”
王熙凤接过镜子。镜子很凉,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
“记住,”南安郡王说,“别耍花样。镜子连着你的魂魄,你若背叛我,我动念之间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我明白。”王熙凤把镜子收好,“王爷要我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南安郡王说,“明天午时,你去城西的观音庙,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具体的计划,到时候会告诉你。”
“是。”
“现在,你可以走了。”南安郡王挥挥手,“回去好好准备。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王熙凤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走出亭子时,她能感觉到背后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像毒蛇盯着猎物。
直到走出王府后门,看见平儿焦急的脸,她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
“奶奶!”平儿扑上来,“您没事吧?”
“没事。”王熙凤声音发颤,“我们快走,回去再说。”
两人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她们没注意到,王府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
清风道人。
他看着王熙凤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师父,为什么不拦住她?”一个年轻道士问。
“拦不住。”清风道人摇头,“她已经中了‘镜心咒’。那面同心镜会慢慢侵蚀她的心智,三天之内,她就会重新被控制,而且比之前更彻底。”
“那我们还等什么?去救她啊!”
“救不了。”清风道人叹息,“镜心咒一旦种下,除非施咒者死亡,否则无解。我们现在去救她,只会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但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对。”清风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镜灵想用王熙凤做诱饵,引我们上钩。那我们就假装上钩,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反戈一击。”
年轻道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清风道人转身:“走吧,回观里。还有很多事要准备。”
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屋顶。
夜,更深了。
第二节 道门集会
同一时辰,玄真观,三清殿。
殿内香烟缭绕,三清神像在昏黄的烛光中显得庄严而神秘。蒲团上坐着七个人,都是道门各派的领袖。
清风道人坐在主位,面色凝重。
“诸位道友,”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今日召集大家,是为了一件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
一个白发老道问:“清风道兄,可是为了‘镜子’之事?”
“正是。”清风道人点头,“镜灵作乱,已非一日。三百年来,它吞噬无数魂魄,制造无数悲剧。如今,它更是要打开‘镜界之门’,让本体降临人间。若让它得逞,天下必将大乱。”
一个中年道士皱眉:“镜界之门?那不是传说吗?”
“不是传说。”清风道人说,“贫道亲眼见过太虚镜本体,也见过被它控制的傀儡。镜灵的力量,远超我们想象。”
他顿了顿:“更可怕的是,镜灵已经渗透到朝廷高层。北静王、南安郡王、甚至……皇宫大内,都有它的影子。”
众人脸色大变。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清风道人说,“所以,单凭我们道门之力,已经不足以对抗它。我们需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
“怎么联合?”一个年轻道士问,“朝廷会信我们吗?那些达官贵人,有几个不信长生之术?镜灵正是利用这一点,才控制了他们。”
清风道人沉默了片刻。
“所以,我们需要证据。确凿的、无可辩驳的证据。”
“什么证据?”
“镜灵的本体。”清风道人说,“太虚镜就藏在北静王府地下的密室里。只要我们能拿到它,公之于众,就能让所有人看清镜灵的真面目。”
白发老道摇头:“谈何容易。北静王府守卫森严,又有镜灵坐镇,我们这些人去,无异于送死。”
“所以需要计划。”清风道人说,“三天后,十一月二十三,月圆之夜,镜灵要进行献祭仪式,打开镜界之门。那是它力量最强的时候,但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候——仪式不能中断,一旦中断,就会反噬自身。”
他看向众人:“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冲进去,毁掉太虚镜。”
“具体计划呢?”
清风道人展开一幅地图,正是北静王府的布局图。
“献祭地点在这里——王府后山的‘镜台’。那是镜灵三百年前修建的祭坛,地下有密道直通密室。”
“我们的计划分三步:第一,由我带领主力,从正面强攻,吸引镜灵的注意力。”
“第二,由青松道兄带领一队精锐,从密道潜入,直取太虚镜。”
他指向地图上的一条虚线:“这条密道的入口在王府西墙外的一口枯井里,知道的人很少。镜灵以为密道已经废弃,所以守卫不严。”
“第三,”他顿了顿,“需要有人去皇宫,请动禁军。单凭道门之力,对付不了王府的护卫。”
中年道士皱眉:“禁军会听我们的吗?”
“所以需要信物。”清风道人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先帝赐给玄真观的‘如朕亲临’玉佩,可以调动一队禁军。但只能用一次,而且必须在关键时刻用。”
他把玉佩交给白发老道:“青阳道兄,您在朝廷有些人脉,这件事就拜托您了。”
白发老道郑重接过:“贫道定当尽力。”
“还有一件事。”清风道人说,“我们需要‘净心莲’和‘还魂草’。贾蔷被镜子侵蚀,需要这两样东西救命。而且,炼成‘破镜丹’也需要它们。”
“净心莲在皇宫,还魂草在长白山。”年轻道士说,“时间来不及了。”
“来得及。”清风道人说,“净心莲,青阳道兄去皇宫时可以顺便取来。还魂草……我已经派人去长白山了,最快明天就能回来。”
他看向殿外:“现在,只等东风。”
“什么东风?”
“一个人。”清风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一个能接近镜灵,又不会被怀疑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
这样的人,存在吗?
清风道人没有解释,只是说:“诸位道友,今夜就请在观中歇息。明日一早,我们按计划行事。”
众人散去后,清风道人独自留在殿里。
他走到三清像前,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
香烟袅袅升起,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师父,”他轻声说,“弟子无能,让镜灵猖獗至此。但这一次,弟子定要终结这场持续了三百年的噩梦。”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香灰落下,像一声叹息。
殿外,夜色浓重。
但东方天际,已有一丝微光。
第三节 长白寻药
十一月二十一,辰时,长白山顶。
雪下了一夜,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雪沫,能见度不足十丈。
玄真观大弟子明尘站在悬崖边,身上的道袍已经冻硬,眉毛和胡须上都结满了冰霜。他手中握着一把药锄,眼睛死死盯着悬崖下方。
那里,在冰雪覆盖的岩缝里,生长着一株奇特的草。
草叶呈银白色,叶脉是金色的,在雪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草茎顶端开着三朵小花,每朵花都有七片花瓣,颜色各不相同:赤、橙、黄、绿、青、蓝、紫。
七色花。
这正是“还魂草”成熟时的标志。
还魂草,千年一开花,花开七日即谢。必须在花开的三日内采摘,否则药效全失。
明尘已经在这里守了五天。
从接到师父飞鸽传书的那刻起,他就日夜兼程赶到这里。算算时间,今天正是花开第三日,也是最后的机会。
但问题在于,还魂草生长的地方太险峻了。
悬崖陡峭如刀削,岩壁覆盖着冰层,光滑无比。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一旦失足,尸骨无存。
明尘试了几次,都没能下去。
药锄凿在冰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绳索不够长,即使够长,也没有地方固定。
眼看太阳越升越高,明尘心急如焚。
师父的信里说得很清楚:还魂草关乎贾蔷的性命,也关乎破镜丹的炼制。若拿不到,一切计划都可能失败。
“怎么办……”明尘喃喃道。
他想起师父临走时的嘱咐:“明尘,此去长白,凶险万分。但你要记住,道门弟子,当以苍生为念。贾蔷若死,镜灵将无人能制。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还魂草带回来。”
“弟子明白。”当时他这样回答。
但现在,他真的能明白吗?
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值得冒生命危险吗?
明尘看着悬崖下的还魂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很快,这丝犹豫就消失了。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小时候,师父带他上山,教他认字、念经、练剑。
想起师父常说:“明尘,你要记住,道法自然,但道心向善。修道不是为了长生,是为了护佑苍生。”
想起十年前那场瘟疫,师父带着观里所有弟子下山救人,七天七夜没合眼,最后累倒在病榻前。
想起那些被救活的人,跪在观前磕头,说玄真观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护佑苍生……”明尘轻声重复这四个字。
然后,他做了决定。
他脱下道袍,露出里面单薄的中衣。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但他浑然不觉。
他把绳索的一端系在腰间,另一端系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绳索不够长,离还魂草还有至少三丈的距离。
也就是说,他必须解开绳索,跳下去。
生还的几率,不足一成。
明尘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默念《清净经》。
经文声很轻,但在这冰天雪地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念完后,他睁开眼睛,眼中再无犹豫。
“师父,弟子去了。”
他纵身一跃!
身体急速下坠,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株还魂草。
近了,更近了。
就在要抓住还魂草的瞬间,脚下的冰层突然碎裂!
明尘身体一歪,向旁边滑去。
他拼命伸手,指尖堪堪触到草茎。
还魂草被拔起,连根带土。
但明尘的身体已经失控,向悬崖外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另一只手抓住了岩缝里的一根枯藤。
枯藤“嘎吱”作响,随时可能断裂。
明尘悬在半空,下面是万丈深渊。他低头看了一眼,头晕目眩。
“不能松手……”他咬牙,“松手就全完了……”
他试着向上爬,但岩壁太滑,无处着力。
枯藤的断裂声越来越响。
明尘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抓住!”
一条绳索垂了下来。
明尘抬头,看见悬崖边站着一个人。
是个女子,大约二十来岁,穿着厚厚的皮袄,头戴狐皮帽,腰间挂着一串铃铛。她正用力拉着绳索,脸涨得通红。
“快!抓住!”女子喊道。
明尘来不及多想,一只手抓住绳索。
女子开始用力往上拉。
她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竟然真的把明尘一点一点拉了上来。
等到明尘爬回悬崖边时,已经筋疲力尽,瘫倒在雪地上,大口喘气。
女子也累得够呛,坐在地上,抹了把汗。
“你……你是谁?”明尘问。
“我叫阿茹娜,是山下鄂温克族的猎户。”女子说,声音清脆,“我刚才在下面打猎,看见你跳崖,就上来看看。”
她看着明尘手中的还魂草:“你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这株草?”
明尘点头:“这草能救人。”
“救谁?”
“一个被妖怪害了的人。”明尘说,“还有……很多很多人。”
阿茹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你要下山吗?我可以带你一程。这山路我熟。”
明尘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阿茹娜笑了,“我阿爸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我不懂浮屠是什么,但救人总是好的。”
她伸出手:“来吧,我拉你起来。”
明尘握住她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向山下走去。
路上,阿茹娜问了很多问题:妖怪是什么?为什么要用这草救人?你要救的人是谁?
明尘一一回答,但有些事说得含糊——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不想把她卷进来。
走到半山腰时,阿茹娜突然停下。
“等等。”
“怎么了?”
阿茹娜侧耳倾听,脸色凝重:“有马蹄声。很多人,正往这边来。”
明尘也听到了。
密集的马蹄声,至少有十几骑,正快速靠近。
“可能是镜灵的人。”他心中一紧,“阿茹娜姑娘,你快走,别被我连累了。”
“说什么呢?”阿茹娜瞪了他一眼,“你一个人,怎么对付那么多人?”
她拉着明尘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很快,十几骑黑衣人出现在山路上。他们都蒙着面,只露出眼睛,眼神冰冷。
为首的一人勒住马,环顾四周。
“应该就在附近。”他说,“大人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魂草必须拿到手。”
他们在找人。
找明尘。
明尘握紧还魂草,心中庆幸:还好遇到了阿茹娜,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肯定逃不掉。
但接下来怎么办?
这些人很快就会搜到这里。
阿茹娜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低声说:“跟我来。”
她拉着明尘,悄悄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那里有一条隐蔽的小路,被积雪覆盖,很难发现。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个山洞前。
山洞很深,里面很温暖,甚至还有柴火燃烧过的痕迹。
“这是我们的猎户小屋。”阿茹娜说,“冬天打猎时,我们会在这里过夜。”
她点燃柴堆,火光映亮了山洞。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引开他们。”阿茹娜说。
“不行!”明尘抓住她的手,“太危险了!”
“放心,这山我从小爬到大,熟悉得很。”阿茹娜笑着说,“而且,我有这个。”
她从腰间取下那串铃铛,摇了摇。
铃声很清脆,在山洞里回荡。
“这是‘引魂铃’,能制造幻听,让他们以为你在另一个方向。”阿茹娜说,“你就在这里待着,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
不等明尘回答,她就跑出了山洞。
明尘想追,但身体实在没力气了。
他靠在洞壁上,握着还魂草,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为了救他,甘愿冒险。
这世间,终究还是有好人的。
火光跳跃,映着他疲惫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明尘立刻警惕起来,握紧药锄。
但进来的不是黑衣人,是阿茹娜。
她脸上有几道擦伤,衣服也破了,但笑容依旧灿烂。
“甩掉了。”她说,“那些人在山里转了半天,最后往东边去了。”
明尘松了口气:“谢谢你,阿茹娜姑娘。”
“不客气。”阿茹娜坐下来,烤着火,“对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我要回京城。”
“京城?”阿茹娜眼睛一亮,“我还没去过京城呢。听说那里很繁华,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明尘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一动。
“阿茹娜姑娘,你想去京城吗?”
“想啊,可是……”阿茹娜低下头,“我阿爸不会同意的。他说京城人心险恶,不适合我们这些山里人。”
明尘沉默了片刻。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京城需要你帮忙,你会来吗?”
阿茹娜抬起头,眼神清澈:“帮忙?帮什么忙?”
“帮我们对付妖怪。”明尘认真地说,“镜灵很强大,我们需要所有能团结的力量。”
阿茹娜想了想,重重点头:“我会去。阿爸说,对付坏人,人人有责。”
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枚骨牙吊坠,递给明尘。
“这个给你。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忙,就拿着这个来长白山找我。鄂温克族的猎人,看到这个,都会帮你。”
明尘郑重接过吊坠:“谢谢。”
“不客气。”阿茹娜笑了,“现在,我送你下山吧。天黑之后,山路更难走。”
两人走出山洞。
外面,雪已经停了。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一片金红。
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像一幅壮丽的画卷。
明尘回头看了一眼长白山。
这座山给了他很多:还魂草,新的朋友,还有……希望。
“我们走吧。”他说。
两人踏着积雪,向山下走去。
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而京城那边,风暴正在酝酿。
第四节 镜中疗伤
十一月二十一,酉时,林之孝家小院。
贾蔷盘坐在床上,赤裸的上身布满了银色的裂纹。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从胸口扩散到肩膀、手臂、甚至脸上。
清风道人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那面清明镜。
“准备好了吗?”清风道人问。
贾蔷点头。
“过程会很痛苦。”清风道人说,“清明镜能暂时压制镜化,但也会激发你体内残留的镜力。两股力量在你体内冲突,就像两军交战,你的身体就是战场。”
“我明白。”贾蔷说,“来吧。”
清风道人举起清明镜,对准贾蔷的胸口。
镜面射出一道青光,照在裂纹最密集的地方。
贾蔷身体一震。
剧痛。
像是千万根针同时扎进身体,又像是被丢进熔炉,全身的骨头都在熔化。
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但一声不吭。
汗水像瀑布一样涌出,不是热的,是冰的,滴在地上立刻结成了霜。
裂纹开始发光。
银色的光,和青色的光,在贾蔷体内交战。银光想要继续蔓延,青光则拼命压制。
皮肤下,能看见两股光芒在流动、碰撞、撕扯。
贾蔷的身体开始颤抖,嘴角渗出血丝。
血是银色的。
“蔷哥儿!”守在门外的探春听见动静,想冲进来,但被林红玉拉住。
“三姑娘,不能进去。”林红玉红着眼圈,“道长说了,治疗过程不能被打扰。”
“可是他在受苦……”探春泪流满面。
“我们都知道。”林红玉也哭了,“但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房间里,贾蔷的意识开始模糊。
疼痛达到了极限,反而变得麻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分裂,一半是镜子,一半是人。
镜子的那一半在呼唤他:放弃吧,变成镜子,就再也没有痛苦了。
人的那一半在挣扎:不能放弃,还有人在等你。
他想起了很多人。
父亲贾敬,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蔷儿,贾家就靠你了。”
秦可卿,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上吊前最后一句话是:“蔷弟,好好活着。”
史双面,临死前解脱的微笑。
还有探春。
探春说:“蔷哥儿,我知道前路难行,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如果你倒下了,我会继续。”
“三妹妹……”贾蔷喃喃道。
他睁开眼睛,眼中银光和青光交替闪烁。
“我不会倒下。”他对体内的镜子说,“因为有人需要我。”
“因为……我要守护她。”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他体内炸开。
青光突然大盛,压过了银光。
裂纹开始收缩,从边缘开始,一点点愈合。
虽然很慢,但确实在愈合。
清风道人松了一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
因为这只是暂时的。
清明镜能压制镜化,但不能根治。要彻底治愈,还是需要净心莲和还魂草。
而且,贾蔷的身体已经受到永久性损伤。即使治好,也可能留下后遗症。
但至少,现在他还能战斗。
治疗持续了一个时辰。
当青光消散时,贾蔷身上的裂纹已经收缩到胸口一个小范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睛恢复了正常——不再是镜面般的银色,而是原本的深褐色。
“感觉怎么样?”清风道人问。
贾蔷活动了一下手臂:“好多了。虽然还有一点僵硬,但能动。”
他穿上衣服,下床走了几步。
脚步有些虚浮,但还算稳。
“谢谢道长。”
“不用谢我。”清风道人摇头,“是你自己的意志够强。换做别人,早就被镜子吞噬了。”
他顿了顿:“但你要记住,这只是暂时的。清明镜的效果最多维持七天。七天内,必须找到净心莲和还魂草,炼成破镜丹,否则……”
“否则会怎样?”
“否则镜化会复发,而且比这次更猛烈。”清风道人说,“到时候,就算有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贾蔷点头:“我明白。七天,够了。”
七天,足够做很多事。
足够阻止镜灵,足够拿到净心莲和还魂草,足够……结束这一切。
他推开房门。
门外,探春、林红玉、袭人、鸳鸯都等在那里,一个个眼睛红肿。
看见贾蔷出来,探春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蔷哥哥……你吓死我了……”
贾蔷轻拍她的背:“没事了,我没事了。”
探春抬起头,仔细看他脸上的裂纹——虽然还在,但已经淡了很多。
“真的……没事了?”
“真的。”贾蔷笑了,“至少现在没事。”
他看向众人:“情况怎么样?王熙凤那边有消息吗?”
林红玉摇头:“还没有。但道长说,她已经中了镜心咒,三天内就会被重新控制。”
“三天……”贾蔷算了一下,“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四。那时献祭已经结束了。”
“所以我们必须在那之前行动。”清风道人说,“明天,青阳道人会去皇宫请禁军。后天,十一月二十三,月圆之夜,就是我们行动的时候。”
“都准备好了吗?”
“基本准备好了。”清风道人说,“但还有一个变数。”
“什么变数?”
“皇宫。”清风道人面色凝重,“我得到消息,皇帝最近身体欠安,一直在服用‘仙丹’。而那些仙丹……是镜灵提供的。”
贾蔷脸色一变:“你是说,皇帝也被……”
“不确定,但很有可能。”清风道人说,“如果皇帝真的被控制了,那禁军我们就调不动了。甚至,我们可能还要面对皇权的打压。”
屋里陷入沉默。
如果连皇帝都被控制了,那这场战争,还有胜算吗?
良久,贾蔷开口:“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一试。”
他看着众人:“镜灵想要打开镜界之门,让本体降临。如果让它得逞,不仅是京城,整个天下都会遭殃。所以,我们必须阻止它,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探春握紧他的手:“我跟你一起。”
“还有我。”林红玉说。
“我也去。”袭人和鸳鸯异口同声。
贾蔷摇头:“你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探春坚定地说,“而且,我对镜子有些了解,也许能帮上忙。”
她顿了顿:“别忘了,我也是镜女之一。虽然镜种被除了,但我体内还残留着镜子的气息。也许……我能感应到太虚镜的位置。”
这倒是个有用的能力。
清风道人想了想:“也好。三姑娘可以跟着,但其他人必须留下。人太多,反而容易暴露。”
林红玉还想说什么,但被贾蔷阻止。
“红玉,你留下照顾老太太和二老爷。还有,如果……如果我们失败了,你要带着大家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蔷少爷……”
“这是命令。”贾蔷严肃地说。
林红玉咬了咬嘴唇,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分工已定,众人各自准备。
贾蔷和探春回到房间,开始检查装备:桃木剑、符纸、黑狗血、朱砂、雄黄……
这些都是清风道人提供的,对付镜子有奇效。
探春拿起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的柄是桃木的,刃上刻着符文。
“这是……”
“破镜刃。”贾蔷说,“史道长留下的。他说,如果能刺入太虚镜的镜心,就能彻底毁掉它。”
探春抚摸着匕首:“希望能用上。”
窗外,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今夜无月,乌云密布。
明天,就是决战的前夜。
贾蔷握住探春的手:“怕吗?”
“怕。”探春老实说,“但更怕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镜灵得逞。”
她看向贾蔷:“你呢?”
“我也怕。”贾蔷说,“但想到有你在,就不那么怕了。”
探春脸一红,低下头。
贾蔷看着她羞涩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柔情。
如果没有镜子,如果没有这些纷争,他们现在应该……
但世间没有如果。
他们生在这个时代,遇到了这个灾难,就必须面对。
“三妹妹,”贾蔷轻声说,“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
话没说完,探春捂住他的嘴。
“别说。”她摇头,“等结束了再说。现在说出来,像是立flag。”
“立什么?”
“一个不吉利的说法。”探春笑了,“总之,等结束了,我们再好好说。”
“好。”贾蔷也笑了。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都有光。
那是希望的光。
即使前路艰险,即使生死未卜,但只要还有希望,就能走下去。
窗外,起风了。
风吹动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无数人在低语,在祈祷,在期待。
期待黎明,期待胜利,期待……
镜子破碎的那一天。
(第三卷第三十三章完)
---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