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穿过荆襄河（组诗）
文/马连俊（湖北荆州）
1、下午两点多钟
落叶解开飘泊的疑惑
不再沿路辗转
芦苇向邻岸枯荷
垂首敛声
小河细流轻淌
静如处子
这般景象
懂得珍惜的——
除了冬日暖阳
还有潜游的鱼
有些冷是季节必走的流程
偏被温暖情感关闭
小草的日记
写满问号和破折号
该沉淀的不肯沉淀
霜，雪，冰，一再迟疑，裹足不前
一腔灵气
欲护春华的归航
何处寻觅——
仍是下午两点多钟
暖阳不再是久违的友朋
若不是鱼
衔着枯荷诵《诗》
我真以为
性急的春天
已提前返回
2、在荆襄河听见鸟儿说话
在荆襄河北岸
我听见鸟
用它的鸟语
指挥冬阳——斜抱起水杉
金色丝线裹着焦红杉叶
似乎跟不上节奏
几分慵懒
从鸟声的休止符里
散落
被我的脚步轻轻搅翻
我突然忆起
童年村口
电线杆子上
蹲着的高音喇叭
背诵语录似的，喊出口号
洋铁皮的嘶吼
咬紧我的耳鼓
一路推我出村口
鸟比那喇叭委婉
它没有和我面对面
只在杉树的高端
收敛翅膀，遣派婉转的语音
在杉梢流连，偶有现身
也是，安静地飞翔
翅膀与空气摩擦
带着冬阳般的温暖
微笑着掠过
行至路口
看见德兴路与河滨路
挤住在同一块路牌
却把路人
引向不同的方向
耳朵习惯了鸟语
连闲散的脚步，也沦陷在鸟语的迷茫
3、真不容易
日头布下一个局
杉树执戟拱立，柳树垂袖
桥左桥右的垂钓者
再叠一层局中局
蒹葭立在局外，翘首看一场戏
枯荷来不及挪身，沦为一件道具
他——捕鱼者，把自己站成枯荷的模样
钢叉在握，两眼紧盯枯荷的呼吸
钻过鱼饵与鱼钩的八卦阵
鱼，欣喜又谨慎地游近暖阳
桥上蓄势的猎手，万事俱备
河里久经风浪的鱼，终会入局
有些预设的结局，比无果更显苦涩
一只苍鹭，猝然撞入，焗得紧绷的局
捕鱼者轻喟一声，缓缓摇头
鱼疾摆尾鳍，恰似疾呼：真不容易
4、河水的独白
写《水经注》的郦道元不在了
唱《离骚》的屈原去了时间那头
父亲远游，母亲同去
孩子被时间留住；孩子走了，孩子的孩子架舟而来
挖河的人，名字一个也没记住
只记得这个俯身喝水的人
连同刚啜完水，振翅的鸟
正吞吐着水的这条鱼
时间从我身躯穿过
我以水为缕，将它捻成一根线
有些纠缠太久，我理不清——
是时间卷走水，还是水载着时间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