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精神碎片里的时代镜像
——读《错杂弹:当下人精神层面的碎片化与嘈杂症》有感
文/李咸化(山东济南)
最近,反复拜读了毕四海先生发我的一篇文字,感受颇多,草拟了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奉送先生及读者教正。
毕四海先生在文字
里剖开的,是一面照见时代精神褶皱的镜子。《错杂弹》中那些关于“碎片化”与“嘈杂症”的剖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轻轻划开当下人精神世界的表皮,露出内里交织的焦虑、坚守与迷失。当我们跟随着他笔下的“梦游者”走过炒房暴富的狂欢与一朝破产的崩塌,忽然读懂:所谓精神的碎片,原是这个高速旋转的时代,给每个追跑者的必然印记。
先生对这一主题的关注,从1990年代便已开始。《苦楝树》《都市里的家族》等系列中篇,如一组多棱镜,折射出知识分子、小职员、基层官员等不同群体的精神轨迹。那些在时代浪潮中或挣扎或适应的灵魂,他们的迷茫与坚守,早已为今日的“碎片化”埋下伏笔。而二十年后,一部《梦游者说》的诞生,恰似给这组“精神图谱”补上了最具当下性的一笔——当放大镜下的文字沾着生命液汁流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作家与目疾抗争的执着,更是一个观察者对时代精神病症的持续凝视。
那个穿着H睡袍、睡在金丝楠木床上的“梦游者”,堪称当下精神碎片化的典型标本。他的人生像坐过山车:国企老板的清廉自许与炒房暴富的得意,为初恋扫墓的深情与被资本泡沫裹挟的狂热,最终在“一个亿砸手里”的崩溃中,暴露出精神世界的裂痕。“我的心变成了玻璃渣子”,这句泣诉道尽了多少人的生存状态——我们一边在物质的赛道上狂奔,一边看着内心的价值体系在欲望与现实的碰撞中碎裂。当“炒房红利”成了精神支柱,当“资产数字”替代了生命意义,所谓的“嘈杂症”,不过是灵魂在失重状态下的眩晕。
但毕先生的笔触里,从不止于批判。他写“梦游者”每年清明坐长途汽车去孝妇河畔为初恋扫墓,在漫天金银箔纸钱中坚守着一份“终生的真爱”,这抹温情让冰冷的碎片有了温度。原来即便是在最功利的时代,也总有人在精神的废墟上,为某些价值筑着小小的堡垒。就像那个用放大镜在手机上写字的作家本人,目疾剥夺了他从容书写的权利,却没能阻止文字从心灵深处涌出——这种与困境对抗的执着,本身就是对“碎片化”的无声反抗。
更耐人寻味的是时代病症的“传染性”。从1990年代的县乡小官、进城企业家,到如今的富裕阶层,精神的“碎片化”如同一场慢雨,浸透了不同群体的生活。曾经的“发展才是硬道理”,在部分人心中异化为“赚钱才是硬通货”,当价值标尺变得单一,精神世界自然容易崩塌。“梦游者”从“气吞万里如虎”到“呜呜哭成穷光蛋”的转变,恰是这种单一价值体系脆弱性的最好证明。而所谓“嘈杂症”,不过是当内心失去锚点,外界的喧嚣便趁虚而入,搅乱了所有安宁。
毕四海先生的书写,从来不是为了展示精神的废墟,而是构筑了一个重大命题,那就是在碎片中找到重新拼凑的可能。他用二十年的跨度追踪同一主题,从县乡官场到富人圈层,从知识分子到普通职员,这种持续的关注本身,就是一种打捞与重建。就像《梦游者说》被《中篇小说选刊》选中,不仅是对一部作品的认可,更是对这种精神探究的呼应——在这个碎片化的时代,总需要有人静下心来,做那个捡拾碎片的人。
当我合上书页,从楼上看窗外的城市正被霓虹灯切割成无数光斑,像极了我们支离破碎的精神图景。但想起“梦游者”墓前的金银箔摇钱树,想起放大镜下慢慢生长的文字,忽然明白:所谓精神的完整,或许从不是一块无瑕的宝玉,而是在碎片与嘈杂中,依然能守住一份执着的坚守。正如毕先生在文字里证明的那样——即使世界在高速旋转中失序,总有人在用自己的方式,为精神世界寻找着锚点。这或许就是这篇文章最动人的力量:它让我们看见碎片,更让我们相信,碎片之上,仍有重建的可能。
乙巳年冬草于泉城
附原文
错杂弹:当下人精神层面的砕 片化与嘈杂症
毕四海
这个饶有兴味的主题我躬耕久矣。想了一下,应该是从1990年代开始的。为此,我写了《苦楝树》《都市里的家族》《一个人的结构》《选举》《乡官大小也有场》五部中篇。承蒙《中篇小说选刊》厚爱,它们先后都被《中篇小说选刊》选载。其中《乡官大小也有场》还获了《中篇小说选刊》2002一2003年度奖首奖;所以,我一直在心中把《中篇小说选刊》奉为我的圣刊。后来的18年因目疾而告别小说写作,而不得不扔了我此生此世的饭碗与人生支撑。
2020年因疫情蝸居,实在闲的无聊,且感觉着还存在于生命中的创造力与我的生命之树似乎没有因为眼底的视锥细胞萎缩而凋零,它似乎依旧青葱。于是,疫情中的一天,我试着用一部德国放大镜,3个破手机,重操旧业,写起了小说。
一写便不可收。
心也不再纷乱而快活安宁。
人亦闲云野鹤遂放松从容。
于是,就想起了一个老板朋友,就知道了他依旧穿着H睡袍,睡在凤凰山东麓的别墅的金丝楠小叶桢楠阴沉木大架子床上,身边依旧睡着老妻。
他依旧是一个梦游症患者。
他在电话里还向我痛说着他每年清明必定一个人坐长途汽车去150公里以外的孝妇河畔为一冢孤坟填土,压坟头纸,种上一棵新的金银箔摇钱树。
坟里埋着他高中的初恋,他终生的真爱。他笃信着这样的定义与认知。
当下人中还有一些人用坚守来保卫着那个年代成就的精神堡垒。
当然,他还会向我夸耀作为一个国企的老板,他绝对清廉如水。他所有的财富,全部来自京沪的炒房赢利。他说,我的20年业余炒房生涯中,神来之笔乃京师07年通惠河畔的富丽大平层,17年中国房价在山顶上,我就忍痛出手了,干赚三千万,真乃气吞万里如虎呀。
我讪笑,讥他,却被E租宝的美女cEo一夜惰搾了个白茫茫大地一片好干净。
他沙哑着嗓子吼叫,那个哈佛骗子!
我说,谢谢老兄,给了我一个好中篇。
20年后,《中篇小说选刊》笫N次又选了我的中篇《梦游者说》。
20年后,才还了所欠我的圣刊一个谢字。
用放大镜,在手机上一个字一个字地书写着从心灵深处涌出来的沾着生命液汁的文字,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我又要通了"梦游者″的电话。
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梦游者在电话里向我嚎啕大哭。我75,他也65了。他呜咽着说,我完了,我破产了,我成了呜呜接盘侠,上海那套"大豪″铁定砸我手里了。呜呜,一个亿呀,炒房20年的红利注定全打水漂了!
我叫,晕蛋!你不会割肉止损吗?五千万,马上出手,你还是富人。
梦游者只剩下一点心力,用骂老朋友来发泄了,你文屁不通。老糊涂蛋,我按揭了七千万,懂吗?五千万出手,我还得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两千万,才够还银行的!我就等于亏了七千万,我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呜呜找成穷光蛋了。呜呜,我怎么感觉我的一颗心变成了玻璃渣子,碎片?嗝儿,嗝我的嘈杂症又犯了。
这个老朋友的过山车似的人生,写富人圈精神碎片化的中篇《梦游者说》,重新连结上了我1990年代的小说家的精神层面的艰难探究。我的那组知识分子,小职员,县乡两级芝蔴粒官儿,才进城的家族企业家们各具个性,各有特色的精神层面的碎片化,嘈杂症候的系列油画式涂抹,因《梦游者说》的加入而更加具有标夲意义,更加激发我思考的掘进机向着当下人的精神层面的黑色岩石矿山钻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