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事之139至145
田保寿
那年那事之139
八四年七月九日八时许,甘南技校第五届毕业典礼在校礼堂招开。
这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微风宜人,草木青翠。
会场的气氛并没想像那般隆重。
是呀,明天就要离校了,哪个没有事情要办?谁还有心思坐在这开会?
会议由教导主任主持。
矮胖的郭书记代表学校做了长达四页的报告。
张俊达代表老生发言后,马晓芸代表新生也上台发了言。最后是老师代表刘亚仁发言。
最后一项是毕业生向学校敬献锦旗。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会议就结束了。
在刚才开会期间,龙江的赵宏猫着腰来到我身旁小声说:“把自行借我用一下。”
“你要干啥?正开着会呢。”
“嘿嘿,有事。这会开不开都行。”
散会后,我正要回教室,就听身后有人喊我:“仨,干啥去?”
“回教室啊。你有事?”我转回身,看见冯强、老吴、建国、刘胜利他们几个先后从会场走出来。
“他们住宿的明天就要走了。我们几个上寝室去,看能不能帮他们干些啥。走一起去。”冯强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
来到男寝,他们一帮正张罗着要去女寝。
“一会把自行车借我用一下?”刚走出男寝,龙江的徐爱华满脸堆笑地说。
我和他不远不近,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你这是要去买票?”
“买什么票,我是想一会帮她们往街里同学家送行李。”
我想起来了,去年放寒假前,她们的行李就是放到了丽花家。
寒假期间我和冯强还去过丽花家,想帮她们晒晒被褥,结果丽花母亲已借着好天晒过了。
难道刚才赵宏借我车,也是为了帮她们送行李?
去年寒假前,可是我们几个走读生一趟趟地帮她们送的行李啊!
“真不好意思,我的车刚被赵宏借走了。”
徐爱华又分别在冯强他们几个那碰了璧。
“你车真借出去了?”我知道,冯强平时就看不上鬼头鬼脑的徐爱华。
“真借出去了。我知道你啥意思。不管平时再咋样,这时候他需要车,我不至于撒谎骗人吧?不光是我,建国、老吴他的车都被人借走了。你说他们这帮住宿生想干啥?”
“想干啥?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行啦别想了,走吧。”
我们一帮人走进女寝,屋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特别是龙江县的白耀祖。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的他一反平时的寡言少语。此时的他像是婚礼司仪般的特别的活泼,特别的话密。
“白耀祖要回家了,梦想终于要成真了,难怪这么高兴!”富裕的唐红梅意有所指地笑着说。
我捅了捅冯强,投去寻问的目光。
冯强向站在一旁的马晓芸努努嘴。
我看向马晓芸,只见她双颊酡红,是笑非笑地摆弄着手里的一本画报。
关于白耀祖和马晓芸的事,我也是最近才听冯强说的。
“不大可能吧?他俩差的也太悬浮了。”起初我还不信。
“啥不可能?住宿生几乎都知道,巳不是什么秘密,就咱这些走读生还被蒙在鼓里!”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这小子还真行!”
“羡慕嫉妒恨了吧?心里不平衡了吧?这么的,你相中咱班谁了,告诉我,哥们为你两肋插刀!”
“滚犊子,说说就没正形了!”
……
“要回家了谁不高兴?唐红梅,难道你不想回家吗?”白耀祖看了眼马晓芸,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行了,行了,你俩就别斗嘴了。你们准备啥时候送行李?”班长老吴问道。
“现在就送,你看这天多好。”马晓芸忙抬起头说。
于是,搬行李的搬行李,扶车的扶车,大家好一顿忙和。
住宿生,特别是龙江的住宿生几乎人手一辆车。他们喜笑颜开地推着行李,浩浩荡荡地走在大街上。而我们这些跟在旁边的走读生们,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闲人!
那年那事之140
田保寿
中午时分,我躺在炕上昏昏欲睡,母亲进屋扒拉我:“起来,别睡了。”
“干啥呀?”我双眼半睁,翻过身还想睡。
“你杨叔他们晚上来咱家吃饭,你上市场买点菜去。”
“这大晌午头的,下午去不行吗?”我打着哈欠,揉着醒松的双眼,极不情愿地坐起身。
“快去吧,下午更热。再说这热的天,下午还有几家卖菜的?估计有鱼恐怕也是臭鱼了。”
我下地,用凉水擦把脸,骑车直奔市场。
骑车走在大街上,我仿佛走进了烤箱。滚滚热浪肆虐着我细嫩的肌肤。咸咸的汗水助纣为虐般的闯进我的眼里嘴里。
大街上很少有人走动。鸡鸭猪狗们也都爬在树萌下,有气无力地喘着粗气。
这可真是:烈日炎炎似火烧,生灵悄,万物焦!
当我走进市场,早巳汗流满面,后背尽湿。
市场早没了往日的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热闹场面。
尽有的几个顾客,也都是来去匆匆。
那些摊贩们,无精打采地,尽责任似的守在摊前,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低头打顿,勤快点的偶尔吆喝几声…
我来到一鱼摊前,有一中年妇女正懒洋洋地挥舞着树枝,轰赶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绿豆蝇。
“保寿?”正待我开口问价,就觉肩膀被人猛的拍了一下。
我忙转身看去:“刘胜利。”
刘胜利虽说和我同班,也都是走读生。我俩也就是普通同学关系。我们一起喝过两次酒。
一次是他想进通讯组,主要是请当时任通讯组组长的冯强。第二次是他入团考验期内,为了不出差错,他请冯强、老吴、建国和我喝的酒。
我不由上下打量着他:长长的头发乱蓬蓬的,好像几个月没洗似的。
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在烈日下像是没睁开似的。蒜头鼻子旁有颗黄豆粒大小的粉刺,在阳光地照耀下像极了熟透的柿子,通红通红的。我真担心他一个不小心会碰破了它。黝黑的长条脸上汗浸浸的。
他上身是红背心,下身是灰色的大裤衩子。脚穿一双棕色的凉鞋。
“你买鱼啊?”他走近我。
“买几条鱼。这大热天不在家呆着?”我看似漫不经心地后退半步。
“屋里更热,没法呆。”他很友好地笑了笑。这一笑,眼睛像是一点缝隙都没了。
见我看向鱼摊,他忙说:“买鱼赶趟,我有件好笑的事跟你说。”
有理不打笑脸人,没办法,我只好跟他来到萌凉处。
“有啥好笑事?”他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那天中午帮住宿女生送行李你不也跟着吗?”
“是呀,我跟着,怎么啦?”难道是我回家后又发生了啥事?
“忙和了半天,结果把住在女三寝的富裕两女生的行李落下了。”
“一屋好几个人,咋就单单落下她俩的?”
“谁知道呢?送完行李,龙江他们一帮坐下午的火车走了。等她俩上街办完事回来,才发现行李还好好的放在床上。她俩退了当天的票,第二天走的。”
“行李还在寝室放着?”
“没有。第二天富裕的马宾找到老吴和我,把她们行李放我家了。”
“她俩肯定气的够呛?”
“可是呗,连马宾气的也直骂娘。”
“行李放你家了,你可得好好照看着,可别长了绿毛!”
“这不用你操心。”
我耐着性子又唠了几句闲嗑,便匆匆来到鱼摊前。
那年那事之141
田保寿
早饭后,从西边漂来一大片云,在风的怂恿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把炙热的太阳遮了个严严实实。
虽然外面巳是凉风送爽,可屋里还是像蒸笼似的待不了人。
“妈,你去东院借把镰刀。”我对正收拾厨房的母亲说。
母亲在围裙上擦着手:“借镰刀干啥?”从小我就不愿意去邻居家借东西,这母亲是知道的。
“在家待着没意思,割柴禾去。今天老爷挺照顾人,难得的云遮日,而且风比往日也大了许多。”
“他家还有板车呢,要不要?”母亲看着我笑问道。
“妈呀,你还是我亲妈吗?咋比黄世仁还狠呢?!那么高的大坝我咋拽上去?”我表情夸张地大喊。
“我不是你亲妈。你是我在城壕捡来的。”母亲笑着出去了。
带着绳和母亲借来的镰刀,我推着自行车走向大坝北音河滩。
来到坝顶放眼望去,那一望无垠的绿色海洋,在微风地吹拂下,绿色的波浪起起伏伏慰为壮观。这不由使我想起了《敕勒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兴奋地走下大坝大步溶入到绿色的海洋之中。
草肥叶茂,鲜花争艳。成群的牛羊正悠闲的享受着至爱美味。放牧老叟,头枕双手躺在柔软的草丛中闭目养神。
我放好自行车和绳,提着镰刀寻找起了目标。
我割的柴禾是晒干了烧火用。所以无论多么肥多么嫩的草都引不起我半点兴趣。
那些柳树、榆树毛子,苇子等一些硬杆作物才是我的最爱。
虽然太阳早巳躲进了云层,虽然时不时的有微风吹过。可现在毕竟是七月天,我又马不停蹄地四处游走。很快的,我就像个刚爬上岸的落汤鸡。
我游走的步伐慢了,手上的镰刀也不咋听使唤了。
就在我再次直起腰擦汗之际,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我。
我转过身看向大坝,就见两个人下了大坝向我跑来。
“强子,孙平,你俩咋来了?”很快我就认出了来人。
放假快一个星期了,由于天热赖得动,我和冯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我没想到的是,家住查哈阳的孙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前天我就来甘南了。”见我疑惑地看着他,孙平忙笑着说。
“来甘南有事?来坐下说。”我招呼他俩在草地上坐下。
“我姐夫转干考试,心没底让我来帮他。”
“你帮他?”我们这些技校生,都是考大学无望,不得巳才考的技学。况且孙平的水平我还是知道的。
“别瞧不起谁?我好歹也是技校生,咋也比初中毕业的我姐夫强。”
“是这么回事。孙平下午就回查哈阳了,他想中午请咱俩吃饭。我俩刚去你家,大娘说你在这呢。”冯强接过话说。
“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就来割点柴禾。”
“现在割是不是早点?还没长成,一晒就没啥了。秋天才是割柴禾的好时候。”
“秋天?等到秋天恐怕连草都没了。你没看那几个人也在割么?”我指着远处几个人说。
“你歇着,我帮你割。”说着孙平要站起身。
“坐下吧,割不割无所谓,我就是在家闲的难受。”我拽住孙平问他:“你姐夫的事忙完了?”
“也就那样了。他们有复习题纲,好在许要背的题占多一半。我估计也就是走个过程。”
“孙平为了感谢咱上次对他的帮助,早就想请这帮人吃顿饭。总没机会,一直拖到现在。”冯强看向我说。
上次孙平和经营管理班姓赵那小子约架,亏得我们这帮走读生为他撑腰,他才没怯场。
“这你就见外了。”我对孙平说:“咱是老乡又是同学。你有事了,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看热闹?再说我也没做啥。他们几个你找了吗?”
“咋天晚上我找李海涛他们吃过了。”
“噢,对了,那天过后,那小子没再找你麻烦?”
“他敢!过后我和海涛找社会朋友警告他了。”冯强又看向孙平:“咱不惹事,也别怕事!放心,有这帮哥们护着你呢!”
“可别瞎白乎了。你还嫌事不大啊?上次真打起来不定咋收场呢?这要是孙平被送进派出所,一旦留了案底,那他一辈子可就毁了。”
孙平底着头不吱声,冯强手里把玩着一棵草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走吧,收拾收拾回家。”过了会,冯强扔掉草茎站起身说道:“明天我来帮你割。”
我站起身,捶打着后腰,说:“得,我可不敢用你。你该干啥干啥去。省得有人知道了骂我。”
冯强明白我话里有话,他没吱声,忙着打捆装车。
回到家,我跟母亲说了声,便跟着他俩上街了。
那年那事之142
田保寿
“有啥喜事?该不会是杜娟要来你家?”不知冯强是热的还是兴奋的,黝黑的脸庞通红通红的。
“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放好车,他随我走进屋。
“就你这熊样能有啥好事?来,先喝口水。”我在缸里舀半瓢凉水递给他。
“屋里还是热,咱俩去南边杨树林吧?”冯强喝了几口水,擦了擦嘴说。
在我家南边不远处有片扬树林,那是我步行去学校的必经之地。
扬树林不算太大,那翠绿茂密的树叶足以避日纳凉,是盛夏人们避暑的首选地。
此时有微风拂过,吹得树叶飒飒作响。耀眼的太阳经过树叶地筛选,撒向大地一块块斑驳亮点。
“说吧,有啥好事?”我擦把头上的汗问。
“我弄了两张推销证,咱俩跑推销去。”看冯强那激动的表情,像是有两个大奖的号码等着我俩取拿似的。
“跑推销?到底咋回事?你说明白了!”我来年才去工厂实习。这货今天是唱的哪一出?
“我通过关系找到我爸单位的销售科长。他同意咱俩以单位的名义出外推销产品。这是咱们锻炼的好机会,只要咱不懒,准能挣到钱。”
我只知道冯叔是县工具厂的职工,至于到底都有啥产品我还真不知道。
“推销的产品是啥?厂子对推销有啥政策?”我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觉得不太靠谱。若搞推销真挣钱的话,哪还能轮到他一个普通工人的子弟?
“这你不用担心,我都搞清楚了。推销的产品是小型吹风机和板手。有图片有实物。
第一次,厂子负担一切费用。且每卖出一台吹风机还奖励一角几分钱。第二次一切费用由自己负担。厂子只负担每月基本工资及每卖一台奖伍角几分。”
“咱不是厂职工,哪来的基本工资?”
“这好办。科长说了,按一线职工的平均工资算。我看还行,要不咱先跑两趟试试?行接着干,不行拉倒,咱就当旅游了。”
我有些犹豫。
长这么大,别说是走街串巷的卖东西,就是去邻居家借个东西,都像是让我去偷去抢似的迈不开步,张不开嘴!
我生性木讷呆滞,见到生人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记得还是上初二那年。在发小的怂恿下,我和他去南山贩桃。
我俩挎着竹笼步行二十多里地来到山脚下一处桃园。
粉红色的桃子着实招人喜欢。
很快的我就摘满了一竹笼。
到算账时,老板要多钱我欲给多钱。我觉得讨价还价是不厚道可耻的。
发小把我推开,他和老板一角一分地讲起了价。
回到家,我不好意思在本村卖。于是挎着竹笼到邻村卖起了桃子。
走了几个村子,直到天要黑了,连一个桃子都没卖出去。
究其原因,一是我赶路似的走的极快。就是有人想买,等走出屋,我已没了踪影。二是即使我偶尔吆喝一声,声音也小的只有我才能听到。
还别说,一下午还真“卖”出去一个桃子。那是在我又累又喝之际,用一个桃子换了两根冰棍。
后来不管发小怎么劝,我死活是不去了。
发小尝到了甜头,他一趟趟地往返在桃园和市场之间。此后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听说他是当地有名的水果批发商
“想啥呢?干不干给个通快话。”冯强踢了我一脚。
“噢…!”我如梦初醒,看着冯强:“急啥吗?让我好好想想,明天给你准信。”
最终我还是打了退堂鼓,母亲也不希望我去冒险。
不知是什么原因,冯强也放弃了。
过后他跟我说是父母坚决不同意。
那年那事之143
田保寿
“站里张师傅家的老二,下午被公安局带走了。”吃晚饭时,父亲说。
“哪个张师傅?”母亲也就去过站里一两次,还没我去的次数多呢。至于谁是谁她根本就分不清。
“是卷毛吧?”我问父亲。
“就是那小子。”父亲点头说。
“你还认识他?”母亲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我。
“站里我也没少去,尤其是他那一头自然卷,看一眼就很难忘掉。”
卷毛大名叫张建军,和我年龄相仿。可他那魁梧的身材足足大我一圈。他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一张鲶鱼似的嘴里的牙齿被烟熏得焦黄。一头浓密的自然卷,不知令多少女人羡慕嫉妒恨。人们地里都叫他卷毛。
他是去年开春前接父亲的班,被分配到车工组,现在应该还是学徒工。
“因为啥被公安局带走了?”母亲紧张的神情,好像被公安局带走的是我。
“偷盗!”
“偷盗?他咋能干这事呢?这一辈子不毁了吗?”
“妈,看把你急的。又不是我偷东西。”我笑母亲杞人忧天。
“爸,到底咋回事?卷毛偷啥了?严重不?”
卷毛有个长年靠药物维持的母亲,一个眼有残疾,巳结婚靠打短工养家的哥哥。父亲那点可怜的退休费,除了给母亲看病买药就所剩无几。
而卷毛喝酒抽烟又追求高档次,他的工资还不够他一个月花的。
“下午我去站里听他们说,昨晚卷毛从窗户跳进机加车间,偷走了不少铜。”
“偷铜?车间还有铜?”
“最近机加车间揽了一批铜活。卷毛也是因为手头太紧,才打起了铜的主意。”
“昨晚偷的,今天就犯事了?这公安人员办事的效率也太高了?”
“不是公安人员办事效率高,是卷毛太笨了。”
“这话咋说?”
“你说这小子傻不傻?铜是装走了,可把驾驶证落现场了。你说他也不开车,出门带它干啥?”
“是够笨的。唉,点背啊!”
“他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公安人员找到他时,他还嘴犟死不承认呢。”
“现在啥情况?”
“啥情况?卷毛被带走了,听说金额巨大够判的了。老张头正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关系呢。”
“找谁也够呛。再说就老张家那情况,哪有钱托人办事?”
“这可让老张头咋活啊?白瞎卷毛这孩子了!”母亲唏嘘不已。
“判几年不知道,出来工作肯定是没了。脚上的泡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我安慰母亲:“总想不劳而获。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田保寿
那年那事之144
甘南县水泥制品厂和宏建机站只隔了一堵墙。水泥制品厂的胡青山,一来二去的和我二哥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们。
他到我家来的次数多了,和我也成了朋友。胡青山三十八九的年纪。家住西郊,妻子没啥活可干,是纯纯的家庭妇女。他还有两个上小学的女儿。
别看他又瘦又高,可他胳膊上肌肉硬的像铁。
“想不想学功夫?”一天他在我家喝酒时问我。
“想啊。你有认识人?”我满心欢喜地问道。
“还用找别人?我就会。你拿纸和笔来。”
我拿来纸和笔递给他。
他把桌子略微收拾下,边写边说:“我练的是行义拳。现在我把拳谱写下来,以后你就照它练。”
很快他就写好了:(一)前进三步,后退三步,七踢八弹,九蹬,十扫连。
(二)一架二开,三拨四闭,五踢,六打,七展翅,八捅,九挎,十立踢(左右)…
“这三十六路拳法你先慢慢练,有时间我来指导你。”
练了有两月多,我自认差不多了,自己俨然就是武术大师了。
打脸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一次和前院哥们闹玩,我煞有介事地打上了行义拳。
真是乱拳打死师傅。
我刚打了不到五招,谁知他不按套路出牌,不退反进。一个熊抱,我便双脚离了地,啥招式也使不上了。
原地转了两圈,他手一松,我就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我觉得自己不是练武的料,以后关于练武之事绝口不提了。
现在想想,我之所以对武术情有独钟,诚心要拜胡青山为师,这和我发小唐贵民当年的胡闹有很大的关系。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随着《少林寺》的热映,全民尚武之风席卷全国。仿佛一夜之间,各门各派的武术大师,如雨后春笋般的遍地皆是。
大街小巷总会有小孩子们三两一伙,“吼哈”乱叫着,又是挥胳膊又是踢腿的很是热闹。
我是凡胎肉体岂能免俗?
想当年我也曾痴迷武术,也想一夜成名威震一方。
我有个叫唐贵民的发小,住的离我家不算远。虽说只比我大几个月,可足足高我一头。
我村当时就有几个成名的武术大师,也没叫说他拜过谁。没想到,突然间他就会武术了。见我们都怀疑,他曾向我们展示了一番:扎马步、冲拳、踢腿…我不懂武术,觉得挺像那回事,对他很是崇拜。我另一发小军锋,说他是在唬人,他的拳法像是广播体操。就因为这句话,后来军锋没能成为他的弟子。
这年夏天,在我们几个再三央求下,唐贵民同意收我们为徒。就因为军锋怀疑过他武术的真假,被他拒之门外。我们几个咋求情都无计于是。有时军锋死乞白赖地跟着我们去他家,也被他无情地赶了出去。
他即是我们的师傅,当然得教我们功夫。
那时我们已是初三的学生了。
需要教拳时,他会在下午放学时给我们一张纸条:黑了九点来我家。
吃过晚饭,我们几个按时来到他家。这时他的家人劳累了一天基本全睡下了,只有他年迈的奶奶有时还坐在炕上打盹。见我们进屋,也只是睁开眼看看并无大的反应。
我们几个在院子站成一排,他站在队列前,一招一式地做着示范。
练完功已是快半夜了。他没马上放我们走,而是要惩罚那些他认为动作不到位,不用心学的人。
他领我们来到厨房,在缸里舀一瓢水,再撒进一把辣椒粉,然后让受罚者一口气喝下去。不从者,再加一碗!
“再不好好练,不光喝辣椒水,还得坐老虎凳!”他不是吓唬人,他一定会这么做。
辣椒水我们几个都喝过,老虎凳还是没人坐过。
不知是怕喝辣椒水,还是觉得他真是在唬人?总之,半个月后就没人去了。
现在我回老家若遇见他,还是会老远的喊他师傅。
“可别喊师傅了。当年就是不懂事,瞎胡闹。我哪会什么拳脚!”
他像一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顾不上和我叙旧就匆匆地走了。
那年那事之145
田保寿
我家后院道北,东数第二家是老齐家。他家是前年才从底下公社搬来的。老齐头从公社拖拉机站调到甘南宏建机站,和我父亲是一个单位,也算是人往高处走了。
老齐头今年开春退休后,是大姑娘接的班。小儿子由于智商的原因,初中毕业后无事可做,便整日混迹于社会。
老齐头老伴眼有残疾,只能是从早到晚围着锅台转。
老齐头退休后本该回家享清福,站领导考虑其家庭情况,特聘他为梗夫。
这天早饭后,我无所事事准备上大坝走走。
当经过老齐头门口时,被正在侍弄园子的老齐头叫住了:“三小子干啥去?”
“没啥事上大坝走走。”我停下来看向老齐头。
只见他穿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背心,头上戴着草帽,正在往竹杆上挷着黄瓜蔓。
“齐叔,这园子让你都侍候出花来了。”望着园子里长势喜人的黄瓜、柿子、茄子,我由衷的赞叹到。
“没啥别的本事,种了一辈子地,这点园子再侍弄不好,哪不让人笑话吗?看你多有福,衣食无忧还上着技校,将来毕业了就是铁饭碗!来进来坐会,咱爷俩唠唠嗑。”
反正也没啥事,不如就跟他说会话。
于是我推开他家那用柳条编成的院门走了进去。
他家那三小间土坯房又矮又破,真让人担心,那天一阵风给刮倒了!
在他家院东侧有棵腰粗的柳树。树下有块长条石,还有几个小板凳。
我俩分别在凳子上坐下后。他摘下草帽,从兜里掏出一盒廉价烟,抽出一支递给我。
“齐叔我不抽烟。”我连连摆手。
“不抽烟好啊。其实抽烟没啥好处,老伴也反对我抽,嘿嘿,就是戒不了。”他点着烟,狠狠地抽了口说。
“齐叔,前几天从你家门口过,咋没看见你?干啥去了?”
“唉一,别提了,真他妈气人!”
“咋的了?出啥事了?”
“我不在站里打梗么?单位效益不好,好几个月没开资了。
黄书记他们几个研究后,为了照顾我,允许我在院里捡些废铁卖以贴补家用。”
“领导还算有心,这是好事啊!你咋还唉声叹气的?”
“领导确实是有心,可有人就见不得你好!”
“怎么,有人捣乱还是你捡了不该捡的废铁?”
“领导哪么照顾咱,咱哪能干不是人干的事?咱单位院里以前干过铸造,黄了后原厂址地下有不少碎铁。我就用小铁耙子一点点抠。一天下来也能抠个二十来斤。”
“正经没少弄,这不挺好吗?既使大太阳底下遭点罪也值。”
“就在第三天,突然来了个小伙,拿着丝袋子和锹也要捡碎铁。黄书记没跟我说,我又不认识他,哪我能让吗?于是我就把他赶走了。谁知这下我可闯祸了。”
“难道他是黄书记的儿子?”
“他虽不是黄书记的儿子,可比黄书记的儿子来头还大!王祥,咱站的王祥你知道吧?”
“嗯,这人我好像有点印象。听说他为人豪爽热情,总是把别人家的事当自己的办。很有人缘。难道那小青年和他有关系?”
“那小青年正是王祥的儿子。我赶走他儿子后,下午上班他来找我:这废铁又不是你家的,你能捡别人为啥不能捡?
我说:我捡是黄书记他们特批的。我本就是打梗的,黄书记又没跟我打招呼,我肯定不能让外人进院捡铁。
王祥生气了,他冲我喊:你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告诉你,我也和黄书记说了,这铁我儿子捡定了!你这人可真没良心,当初你姑娘那个组都不要,是谁帮她进的单位饭店?你家房漏了,是谁张啰人给你抹的房盖?老齐头,这么做你对得起良心吗?
闻声赶来的黄书记苦笑着跟我说:算了,一后凡是咱单位家属来捡铁,让他们捡吧。不过你得盯住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去别的地方乱捡。
第二天知道信的全来了,像蝗虫似的男女老少喊着叫着乱成一片。
弹丸之地,也就两天功夫就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唉,挺好个事硬是被他们搞砸了!”
看着老齐头满是褶皱,苍老的面庞我能说什么呢?无滋无味地安慰是多么的幼稚和空洞?
在利益地诱惑下,人性的贪婪是扭曲的,赤裸裸的。
天下人,熙熙为利来,攘攘为利往。
笑你无恨你有是小人行径,盗亦有道是君子所为!
走出齐家小院,我没了去大坝的心情,郁郁寡欢地回了家。
作者简介
田保寿,热爱生活,心地善良,脚踏实地,特别喜欢文字,偶有心得,便笔下留墨,愿结识天下好友为朋。
组稿校验编审:铃龙
编辑制作:侯五爱
文字审核:惠玲玲
美编:惜缘
总编:瀛洲居士
图标题字:胡胜利 胡兴民 倪进祥
图标制作:侯五爱 杨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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