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马 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数十篇论文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

2025年12月3日

星火淬真知：马学林诗词中的休谟哲学图景

在当代诗词创作中，以西方哲学巨匠为题材的作品并不多见，中国著名诗人马学林这组以大卫·休谟为主题的十首同名诗词，堪称一次跨越东西方文化的诗性对话。这组作品以中国传统诗词形式为载体，以苏格兰启蒙思想家休谟的思想精髓为内核，构建了一座连接18世纪西方哲学与中国古典美学的诗意桥梁。通过深入解读这十首诗词，我们不仅能领略到马学林先生深厚的古典诗词造诣，更能感受到他对休谟哲学精神的独到理解与诗化表达。

一、意象系统的构建：哲学概念的古典转译

1、马学林先生这组诗词最为显著的特点，是将休谟哲学中的核心概念转化为中国传统诗歌意象系统。这一创造性转译不仅实现了跨文化的思想交流，更赋予了西方哲学概念以东方美学的表现形式。

2、在诗词中，“星火”成为贯穿始终的核心意象。第一首七律开篇即言“苏格兰原星火宣”，第二首亦以“苏格兰原星火琪”起兴，第九首《翻香令》更有“冰原星火裂玄苍”之句。这一意象的选用极富深意——星火既象征启蒙思想的微弱起源，又暗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中国智慧。休谟思想在当时苏格兰启蒙运动中或许只是点点星火，却最终照亮了西方哲学三百年来的发展道路。这种意象的双重文化编码，使得诗词同时向中西两种文化传统的读者敞开。

3、“疑刃”与“心灯”构成另一组对立统一的意象群。休谟以怀疑主义著称，其哲学方法如利刃般剖析传统观念。马学林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特质，在多首诗词中使用“怀疑利刃剖因果”（第一首）、“疑刃剖宏图”（第六首）等表达。而在另一面，“心灯如月耀荣城”（第三首）、“心灯传暗夜”（第八首）则象征着理性之光与内在启明。这一组意象的并置，恰切地表达了休谟哲学中怀疑与建设、解构与重构的双重维度。

4、“经验舟楫”意象则直接对应休谟的经验主义立场。第七首《山花子》中“经验为槎知大海”、第八首《临江仙》中“经验成舟航觉海”，将经验比作渡海之舟，形象地传达了休谟认为所有知识皆源于感官经验的基本立场。这一意象选择不仅准确传达了休谟哲学的核心，更与中国传统文化中“学海无涯苦作舟”的隐喻形成巧妙呼应。

二、哲学思想的诗化转换：从概念到意象的审美升华

1、马学林先生的诗词创作不仅停留在对休谟思想的简单转述，更实现了从哲学概念到诗歌意象的审美升华。这种升华体现在三个层面：对因果关系的诗性解构、对人性论的诗意阐发、对宗教批判的隐喻表达。

2、因果关系的诗性解构。休谟对因果关系的批判是其哲学的重要贡献。他认为因果关系并非客观存在，而是基于经验习惯的心理联想。马学林先生在多首诗词中捕捉到这一思想精髓：“剖开因果疑心辨”（第二首）、“剖玄论破因云链”（第三首）、“析尽时能因果链”（第七首）。这些诗句中的“剖”、“破”、“析”等动词，生动再现了休谟用怀疑之刃解剖传统因果观念的过程。而“因云链”这一意象尤为精妙——将因果关系比作看似坚固实则虚幻的云之链条，既传达了解构之意，又保留了诗歌的朦胧美感。

3、人性论的诗意阐发。《人性论》是休谟的代表作，马学林先生在诗词中多次提及这一作品：“论性云文明世眼”（第一首）、“人性鸿篇新觉路”（第二首）、“理性书成开醉眼”（第三首）。这些诗句不仅点明了休谟作品的重要性，更通过“明世眼”、“新觉路”、“开醉眼”等表达，强调了休谟人性论对传统观念的颠覆性启示。尤其是“醉眼”意象，暗示了人们在接受休谟思想前的蒙昧状态，与“开”字形成强烈对比，突出了启蒙的瞬间性与冲击力。

4、宗教批判的隐喻表达。休谟对宗教持怀疑态度，这在18世纪的苏格兰是需要勇气的。马学林先生以诗意的隐喻表达这一点：“撼神微语动穹天”（第一首）、“神坛微语动根基”（第二首）、“烬余神冕立新天”（第八首）。这些诗句中的“撼”、“动”、“烬”等字眼，含蓄而有力地传达了休谟思想对宗教权威的挑战。特别是“烬余神冕”这一意象，既暗示了传统神学观念的瓦解，又预示着新时代的来临，与休谟作为启蒙思想家的历史定位高度契合。

三、艺术形式的多样性：古典诗词的现代思想承载

1、马学林先生这组诗词采用了多种传统体裁，包括七律、五律和四种不同词牌。这种形式上的多样性不仅展示了作者娴熟的诗词技艺，更体现了中国古典诗歌形式承载现代思想议题的可能性。

七律的庄重典雅适合表达对哲学巨匠的崇敬。前三首七律均采用严谨的平水韵，对仗工整，意境深远。第一首以下平声“一先”韵部营造开阔明朗的意境，与休谟思想照亮人寰的主题相契合；第二首转用上平声“四支”韵部，增添了几分理性思辨的色彩；第三首则以下平声“八庚”韵部收尾，韵脚清亮，恰如理性之光的清澈透明。这种用韵的精心选择，显示出作者对形式与内容统一性的高度自觉。

2、五律的简练含蓄则更适合表达哲思的精髓。后三首五律语言凝练，意象集中，如第四首中“破妄英贤事，澄明经验嘉”两句，仅十个字就概括了休谟破除迷信、确立经验原则的双重贡献。五律的紧凑形式要求作者在有限空间内表达丰富内涵，马学林成功实现了这一挑战，使每首五律都成为哲学思想的微型诗化表达。

3、词作的灵活多变为哲学主题增添了抒情维度。《山花子》《临江仙》《翻香令》《念奴娇》四首词，分别以不同的节奏和情感基调诠释休谟思想。《临江仙》的“苏格兰原星火迸，光辉照耀山峦”，以开阔景象起兴；《翻香令》的“冰原星火裂玄苍，写编著作启天光”则更显力量与决绝；至《念奴娇》“冰原星火，早寒霜出现，照临霄汉”达到情感高潮，以苏轼原调的豪放气魄匹配休谟思想的划时代意义。词体长短句的交错使用，创造出起伏跌宕的节奏感，使哲学阐释不显枯燥，反具音乐之美。

四、跨文化书写的价值：东方诗学对西方哲思的回应

1、马学林先生这组诗词最为深远的意义，在于它们代表了东方诗学传统对西方哲学思想的主动回应与创造性诠释。这种跨文化书写在当代文化语境中具有特殊价值。

2、首先，诗词中体现的“格物致知”精神与休谟经验主义形成有趣对话。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格物致知”强调通过对事物的观察研究获取知识，与休谟强调感官经验的认识论有相通之处。马学林先生在诗词中多次使用“察识”、“真知”等概念，如第五首“析因明所限，察识立新章”，既是对休谟思想的转译，也是从中国哲学传统出发的理解。这种双向诠释创造了中西思想对话的新空间。

3、其次，诗词中暗含的“知行合一”理念与休谟道德哲学形成呼应。休谟在《道德原则研究》中提出道德基于情感而非理性，这一思想与中国心学传统有某种相似性。马学林先生在第十首《念奴娇》中写道“心宣薪火，至今犹道昏见”，将思想的传播比作心火相传，暗合了“心即理”、“致良知”的中国哲学观念。这种跨文化的概念嫁接，使休谟思想获得了在东方的新的理解维度。

4、再者，诗词中的自然意象系统为西方哲学概念提供了本土化语境。马学林先生大量使用“霜风”、“雾纱”、“云霞”、“尘沙”、“寒崖”等中国传统诗歌中的自然意象，来诠释休谟哲学中的抽象概念。如第四首“霜风出雾纱，星火亮云霞”，以自然景象的变化隐喻思想的突破，这种表达方式使西方哲学概念更容易被中文读者理解和接受。

五、时代意义：古典形式中的现代精神

1、在当代全球化和文化多元的背景下，马学林这组诗词展示了传统文化形式表达现代世界性议题的活力。这种创作实践对当代文化创新具有启示意义。

诗词中对启蒙精神的颂扬，呼应了当代对理性、批判性思维的重视。休谟作为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其怀疑精神、批判意识在当今信息爆炸、观点纷呈的时代尤为珍贵。马学林先生以“疑刃剖开虚妄茧”（第十首）这样的诗句，不仅是对休谟的赞颂，也是对当代读者的提醒——在复杂世界中保持独立思考、质疑精神的重要性。

2、诗词中对“真知”的追求，切中了当代知识界的核心关切。在“后真相时代”，事实与观点界限模糊，休谟对经验、证据的强调具有新的现实意义。马学林先生反复吟咏“真知焰”、“真知辉”、“真如元面”，体现了对客观真理的坚守，这种坚守在当下具有特殊的道德与思想价值。

3、诗词中展现的文化自信，为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提供范例。马学林先生没有简单套用西方术语，而是用中国古典诗歌的意象系统、韵律形式来诠释西方哲学，这种“以我为主”的文化立场值得肯定。它表明，传统文化形式不仅能够表达本土内容，也能够容纳世界性思想，在对话中焕发新的生机。

结语：星火不灭，诗思长明

1、马学林先生这组以大卫·休谟为主题的诗词，是一次成功的跨文化诗学实践。作者以深厚的古典诗词功底，将休谟哲学的精髓转化为诗性语言，既准确传达了思想内涵，又创造了独特的审美价值。从“苏格兰原星火宣”到“心宣薪火，至今犹道昏见”，诗词构建了一条从18世纪苏格兰到21世纪中国的思想传递链，证明了伟大思想的超越时空性。

2、这组诗词的价值不仅在于它们对休谟思想的诗化诠释，更在于它们展示了中国传统文化形式在当代世界的生命力。在全球化语境中，如何用本土艺术形式表达世界性议题，如何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马学林先生的创作提供了有益的探索。他的诗词告诉我们，东西方思想可以在诗性空间中进行深度对话，古典形式可以承载现代精神，文化传统可以在创新中延续。

3、当我们在三百年后回望休谟，马学林先生的诗词提醒我们：思想的星火从未熄灭，它以各种形式在不同文化中传递、转化、再生。而诗歌，作为人类最古老也最持久的表达方式之一，正是这种传递的重要载体。在这个意义上，马学林先生不仅是在赞颂休谟，也是在践行一种文化传承与创新的可能性——让东西方的智慧在诗行中相遇，让古典与现代在韵律中交融，让思想的火焰在词语间永恒燃烧。

撰文/马 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数十篇论文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