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书房秘影
【一】
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喝骂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在狭窄肮脏的后巷里回荡,由远及近,笔直地朝着这条隐蔽的夹道口逼近!冯子安和水生如同被瞬间冻结在冰窖里,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蹦出来!
暴露了!在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刻,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冯子安的头脑在极度的惊骇中反而炸开一片空白,随即又被求生的本能强行拉回现实。他猛地将水生往刚刚推开一条缝的便门里一推,同时自己也紧跟着挤了进去,反手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将那扇低矮破旧的木门重新掩上,并且摸索着将门闩从里面插回原位——尽管他知道这脆弱的木门和门闩在士兵的暴力下不堪一击,但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遮挡视线。
两人紧贴着门后冰冷潮湿、长满青苔的墙壁,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恨不得能停止。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已经来到了夹道口!
“咦?这有条缝!”一个士兵粗嘎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用枪托或靴子拨动堵在夹道口的腐朽柴草的声音。
冯子安和水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水生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冯子安连忙用手紧紧捂住他的嘴。
“妈的,一股子霉味儿!黑咕隆咚的,能有啥?”另一个士兵不耐烦地说道。
“进去看看!头儿说了,犄角旮旯都不能放过!”第一个士兵坚持道。
紧接着,沉重的皮靴踏在夹道内湿滑淤泥上的“噗嗤”声响起,不止一个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被放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冯子安和水生的心尖上。
光线似乎也变亮了一些,可能是士兵举着火把或者提着灯笼。昏黄的光线透过破旧木门宽大的缝隙,在冯子安和水生紧贴的墙壁上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他们甚至能闻到士兵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臭、烟草和劣质油脂的气息。
“这他妈是条死胡同!”进来的士兵骂骂咧咧,皮靴踢踹着通道内的垃圾,“除了破烂还是破烂!连只耗子都没有!”
“嘿,这墙角堆的东西好像被人动过?”另一个士兵似乎注意到了冯子安他们刚刚清理过的痕迹。
冯子安和水生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冯子安甚至能感觉到水生在自己手掌下压抑的、濒临崩溃的颤抖。他的手也微微发抖,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靴筒里的匕首。如果被发现,只能拼死一搏了!
“动过?这鬼地方,风吹的吧?或者野狗刨的?”第一个士兵不以为意,“行了行了,别疑神疑鬼了,赶紧出去,这味儿熏得老子头疼!”
“等等,”那个细心的士兵似乎走到了便门前,冯子安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阴影遮住了门缝透进的光,“这有扇门?”
时间仿佛凝固了。冯子安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太阳穴的嗡嗡声。他死死地盯着那条门缝,匕首的刀柄已经被冷汗浸湿。
“破门而已,早就钉死了吧?”第一个士兵也走了过来,脚步声就在门外咫尺之地。
“推推看。”
话音落下,一只粗壮有力的、戴着肮脏手套的手,猛地按在了破旧的木门上,用力推了推!
“嘎吱——”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内晃动了一下,但门闩挡住了,没有立刻打开。
冯子安和水生的瞳孔骤然收缩!水生几乎要瘫软下去,被冯子安死死架住。
“嘿,还真能动!里面好像闩着?”推门的士兵来了兴趣,加大了力道,“哐哐”地摇晃着木门。
破旧的木门在蛮力下发出更加刺耳的“嘎吱”声,门板震颤,灰尘簌簌落下。门闩的插销在门板晃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似乎随时会崩断!
完了!冯子安心中一片冰凉。这破门根本挡不住两个成年士兵的撞击!一旦门被撞开,在这狭小的角落里,他们毫无退路,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冯子安几乎要拔出匕首准备拼命之际——
“汪!汪汪汪——!”
一阵激烈急促的犬吠声,猛地从后巷另一端、靠近冯家大院正门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更多的呼喝声、奔跑声和武器的碰撞声!
“怎么回事?!”门外的士兵停下了摇晃木门的动作,警惕地望向犬吠传来的方向。
“妈的,是不是有情况?快!过去看看!”另一个士兵急促地说道。
门外的脚步声和对话声迅速远去,伴随着“快!跟上!”的呼喊,两个士兵显然被远处的动静吸引,急匆匆地朝着后巷口跑去,很快,脚步声和嘈杂声就消失了。
夹道内,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门板上被摇晃时留下的、还在微微震颤的余韵,和门后两人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冯子安缓缓松开捂着水生嘴巴的手,两人都如同虚脱一般,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半天缓不过神来。
刚才那短短片刻的对峙,比地底暗河遭遇幽影猎手更加惊心动魄!那是实实在在的、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
“少……少爷……刚……刚才……”水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
冯子安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侧耳倾听,门外的后巷确实安静了,远处大院正门方向的嘈杂声也渐渐平息。看来是虚惊一场,或许是孙殿英的部队内部有什么事情,或者发现了别的什么可疑迹象(也许是他们进庄时留下的痕迹?),吸引了巡逻队的注意力。
无论如何,他们暂时安全了。但此地绝对不宜久留!必须立刻行动!
“没事了,水生。”冯子安抚慰地拍了拍水生的肩膀,尽管他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我们运气好。快,抓紧时间!”
他挣扎着站起来,再次轻轻拨开门闩,将木门推开一条缝隙,谨慎地向外窥探。夹道内空无一人,只有刚才士兵留下的杂乱脚印。后巷也恢复了寂静。
冯子安不再犹豫,迅速将木门推开到足以让人通过的宽度,拉着依旧腿软的水生,闪身钻进了小跨院。
【二】
小跨院内,景象比冯子安记忆中更加破败凄凉。地面铺着的青石板缝隙里长满了枯黄的野草,角落里堆积着不知从哪里搬来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破烂家具和箱笼,显然是孙殿英的士兵将这里当成了临时仓库。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叶子早已落光,光秃秃的枝桠在灰白色的天空下伸展开来,如同死去的巨兽的骸骨。
正对着他们的,就是书房的门窗。门窗紧闭着,窗纸大多破损,透过破洞能看到里面也是一片狼藉,书籍散落满地,桌椅东倒西歪,显然被反复搜查过。
冯子安的心揪紧了。书房被糟蹋成这样,那张可能藏在抽屉夹缝里的泛黄纸张,还能安然无恙吗?
“水生,你在门口望风,注意院子入口和墙头。”冯子安压低声音吩咐道,“我去里面找东西。有任何动静,立刻学三声夜猫子叫。”
水生用力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柴刀(他习惯用这个,匕首给了冯子安),警惕地退到院门内侧的阴影里,眼睛紧张地扫视着通往前院的月亮门和两侧的墙头。
冯子安则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前。门没有上锁(可能锁被破坏了),他轻轻一推,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房门向内打开,一股浓烈的灰尘和霉烂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
书房内部的情形比外面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父亲珍爱的藏书被胡乱扔在地上,许多被撕毁、践踏,沾满了泥脚印。书架倒了一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被掀翻在地,抽屉全部被拉开,里面的东西——印章、镇纸、笔筒、信笺——撒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墙上挂的字画也被扯了下来,胡乱扔在角落。
这哪里是书房,分明是遭了劫匪的现场。孙殿英的兵在寻找木匣无果后,显然将怒气发泄在了这里。
冯子安忍着心中的愤怒和悲凉,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吴先生说那张纸在书桌最底下、带锁的抽屉夹缝里。可现在书桌都翻了,抽屉也空了……
他走到翻倒的书桌前,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个“最底下、带锁”的抽屉。抽屉已经被暴力撬开,锁扣断裂,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碎纸屑和灰尘。他用手伸进抽屉内部,仔细摸索着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抽屉底板和侧板的夹层、缝隙。手指触摸到的,只有粗糙的木刺和厚厚的灰尘。
没有。抽屉里什么都没有。
冯子安的心沉了下去。难道……那张纸已经被孙殿英的兵搜走了?或者,在反复的搜查和破坏中,早就遗失了、损毁了?
不!不能放弃!也许……夹缝不在抽屉里面,而是在抽屉下面的桌体结构里?
他费力地将沉重的紫檀木书桌(虽然翻倒,但依旧很重)稍微挪开一点,露出书桌底部复杂的榫卯结构和支撑板。借着从破窗透进的昏暗光线,他趴在地上,脸几乎贴着冰冷的地面,仔细查看桌底每一处可能的缝隙和阴影。
灰尘呛入鼻腔,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但他强忍着,眼睛如同探照灯般,一寸一寸地搜寻。手指在粗糙的木结构上摸索,被木刺扎出了血也浑然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和煎熬。门外的水生时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又赶紧转回去警戒。院子里死寂一片,只有远处冯家大院前院隐约传来的、模糊的喧哗声。
就在冯子安几乎要绝望,准备放弃这里,去其他地方(比如父亲卧房、密室)碰碰运气时,他的指尖,在书桌底部一块厚重的横向支撑板与侧板的接缝深处,触摸到了一点……不同于木头质感的、微微凸起、边缘有些脆硬的薄片!
找到了?!
冯子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进那狭窄的缝隙,用指甲轻轻抠动。那薄片似乎被卡得很紧,而且年代久远,有些粘连。他不敢用力,怕撕碎了这最后的希望,只能用指甲一点一点地、极其耐心地往外拨。
终于,一小片颜色泛黄、质地脆弱、边缘不规则的纸片,被他从狭窄的缝隙深处,慢慢地、完整地“请”了出来!
正是它!一张叠成小方块、塞在极其隐秘缝隙里的泛黄纸张!
冯子安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他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拿到眼前,就着窗口透进的光线,轻轻展开。
纸张不大,只有巴掌大小,纸质粗糙,已经严重发黄变脆,边缘有虫蛀的痕迹。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极其潦草、甚至有些诡异的字迹,墨色也已经黯淡。字迹的内容,与吴先生模糊的记忆基本吻合,正是:
“子午定位,卯酉为枢。兑口生风,巽位藏机。匣启三叩,阴刻阳纹。非其时,非其位,强启则毁。”
下面,还画着一个简略的、与木匣盖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外圆内方,内含圆点与细微符文。
果然是打开木匣的“钥匙”!这四句话,分明是开启木匣上那个古怪暗扣的口诀和注意事项!子午、卯酉是方位(指南针上的正北正南、正东正西),兑、巽是八卦方位(兑为西,巽为东南)。“匣启三叩”可能是指敲击的方式或次数,“阴刻阳纹”指的是木匣盖上的图案特征。最后一句警告更是明确:必须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位置,按照正确的方法开启,否则木匣会自毁!
冯子安的心中瞬间被狂喜和一种巨大的释然充满!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他们最后的希望,握在了手里!
然而,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新的难题立刻浮现: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位置?是什么?口诀里只给了方位(子午、卯酉、兑、巽),但具体是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操作?难道要等到特定的时辰(比如子时、午时),在特定的方位(比如面对正北、正南)才能打开?那岂不是要等到晚上?而且,在这被孙殿英占据的冯家大院里,他们怎么可能安然等到特定的时辰,还要找到准确的方位?
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山上等不起!
冯子安刚刚亮起的眼神,又迅速黯淡下去,眉头紧紧锁起。他反复读着那四句话,试图从中找出更明确的指示。子午定位……卯酉为枢……兑口生风……巽位藏机……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两个字——“藏机”。
藏机……隐藏的机关?机会?还是……指“巽”位藏着“机括”?
巽位,八卦方位为东南。冯家大院的东南方向……是哪里?是祠堂?还是……父亲以前常去静坐、观星的“观星台”小阁楼?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花,在他脑海中闪过。父亲似乎对星象堪舆有所涉猎,那个小阁楼位置正在大院的东南角,视野开阔,父亲以前偶尔会在那里独处……
难道,“巽位藏机”,指的就是那个小阁楼里,藏着打开木匣的“机括”或者……某种辅助定位的东西?比如,一个固定的、指向特定方位的罗盘,或者与星象相关的标记?
如果是这样,那“子午定位,卯酉为枢”可能指的是利用那个“机括”来确定方位和时间?而“兑口生风”……兑为西,口……难道是指西方某个有风口或特定标志的位置?
线索似乎串起了一些,但依旧扑朔迷离,而且需要实地验证。而实地验证,意味着他们必须在这危机四伏的冯家大院里,前往东南角的小阁楼,甚至可能还要去西边某个地方!
风险,呈几何级数增加!
冯子安看着手中脆弱的纸片,又摸了摸腰间冰冷的木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和抉择。
【三】
“咕——咕咕——”
三声惟妙惟肖的夜猫子叫声,突然从书房门口传来,打断了冯子安的沉思!是水生发出的警戒信号!
冯子安浑身一激灵,瞬间将手中的泛黄纸片叠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同时将腰间木匣的包裹又紧了紧。他如同猎豹般敏捷地翻身而起,没有立刻冲向门口,而是先闪身躲到了翻倒的书桌后面,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不是一个,是好几个!还有压低了的、不耐烦的说话声:
“……头儿也真是,非说这边有动静,让咱们再来查一遍……”
“这破院子有啥好查的?除了烂木头就是破书!”
“少废话,仔细看看,尤其是那书房,上次搜得不仔细。”
是孙殿英的兵!而且听口气,是接到了命令,专门来复查书房的!
冯子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刚才那两个巡逻兵虽然被引开,但显然没有完全放弃对这里的怀疑,或者是有其他士兵听到了什么动静报告了上去。现在,更多的人来了,而且目标明确就是书房!
他和水生,被困在了书房里!门口有人望风(虽然水生躲起来了),但对方一旦进入院子,很容易就会发现躲在门后的水生,然后顺理成章地搜查书房!
怎么办?硬拼?对方至少三四个人,全副武装,他们只有两把匕首一把柴刀,胜算为零。躲藏?书房里虽然凌乱,但能藏人的地方不多,书桌后面或许能暂时遮挡,但只要士兵进来仔细搜查,必然暴露。
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趁对方还没完全进入院子,从书房后窗逃跑?可后窗外面是什么?冯子安记得,书房后窗外是另一条更狭窄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而且后窗为了防盗,装有坚固的铁栅栏(虽然可能年久失修)!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进入了小跨院,正朝着书房门口走来!水生的身影在门后阴影里微微颤抖,显然也紧张到了极点。
千钧一发!
冯子安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书房内部。他的视线落在了墙角那堆被扯下来的字画上,以及旁边一个倾倒的、原本用来存放卷轴的大瓷缸。瓷缸很大,倒在地上,缸口对着墙壁,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三角空间。缸体本身是青花瓷,颜色深暗,在昏暗的光线下不太显眼。
赌一把!
冯子安不再犹豫,用极低的气声朝门口方向喊了一句:“水生!进来!躲缸后面!”
同时,他自己率先行动,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脚步,窜到墙角,缩身钻进了那个倾倒的大瓷缸与墙壁之间的狭窄三角空间里。空间很小,他必须紧紧蜷缩起来,才能完全被缸体遮挡。
门口的水生听到指令,也顾不得许多,趁着外面士兵的注意力还没完全集中在房门上(他们可能在打量院子),一个闪身溜进了书房,也学着冯子安的样子,拼命挤进了那个三角空间。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几乎能听到彼此狂乱的心跳,空间拥挤得让人窒息,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
他们刚刚藏好,书房的破门就被人“哐当”一脚彻底踹开了!三四双沾满泥污的皮靴踏了进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甲片摩擦声在空旷凌乱的书房里回响。
“搜!仔细点!看看有没有藏人的地方,或者……有没有什么之前漏掉的暗格!”一个似乎是头目的声音命令道。
士兵们开始翻箱倒柜(虽然已经没什么可翻),用枪托砸击墙壁和地板,检查是否有空洞回音。破碎声、撞击声、灰尘扬起的声音不绝于耳。
冯子安和水生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和瓷缸,大气不敢出,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目光会引来注意。冯子安能感觉到水生身体的剧烈颤抖,他自己的手心也全是冷汗,握着匕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每一次士兵的脚步声靠近瓷缸,他们的心脏就仿佛要停止跳动。
“头儿,这破缸后面要不要看看?”一个士兵的声音在瓷缸附近响起,伴随着用枪管敲击缸壁的“铛铛”声。
冯子安和水生的身体瞬间僵直!
“看个屁!这缸都倒了,后面能藏啥?耗子窝吗?”那个头目不耐烦地骂道,“赶紧的,搜完了去下一处!这鬼地方晦气!”
敲击缸壁的声音停止了,士兵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似乎朝着书房内侧和窗户方向去了。
冯子安和水生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动弹。
士兵们又在书房里折腾了一会儿,骂骂咧咧,显然一无所获。
“妈的,啥也没有!净耽误工夫!”头目啐了一口,“走!去别处看看!老子还要去前头领晌呢!”
杂乱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走去,很快,士兵们离开了书房,脚步声穿过小跨院,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后巷方向。
书房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被翻动后更加凌乱的现场,和空气中弥漫的、尚未落定的尘土。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冯子安和水生才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瘫软地从那狭小憋闷的三角空间里爬了出来。两人都是满头满脸的灰尘,狼狈不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刚才那一刻,他们与死亡擦肩而过。
“少……少爷……咱们……咱们快走吧……”水生心有余悸,声音发颤。
冯子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呼吸。走?现在就走吗?那张泛黄的纸片就在怀里,木匣就在腰间。可是,打开木匣的线索指向了东南角的小阁楼,甚至可能还有西边某个位置。现在放弃,就等于前功尽弃。山上的乡亲,还在眼巴巴地等着。
可是,继续留下来探索,风险太大了。士兵刚刚来过,短期内可能不会再来,但也难保不会有其他巡逻队。而且,去小阁楼,意味着要穿越更多可能有人看守的区域。
时间,安全,希望……三者如同一个不可能三角,残酷地挤压着冯子安的决策空间。
他摸了摸怀中那脆弱的纸片,又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仿佛永恒不变的天空。怀里的木匣冰冷而沉重。
最终,对山上乡亲的责任和那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压倒了对自身安危的恐惧。
“水生,”冯子安的声音嘶哑而坚定,“我们……还不能走。得去东南角的小阁楼看看。”
水生愣住了,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和恐惧交织的神色:“少爷!还……还去?刚才……”
“刚才我们躲过去了,说明运气还在我们这边。”冯子安打断他,眼神锐利,“而且,士兵刚搜查过这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必须弄明白这纸上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才能知道怎么打开这个匣子。这是唯一的希望。”
他看着水生苍白惊恐的脸,放缓了语气:“如果你害怕,可以先躲在这里,或者想办法原路返回废窑区报信。我一个人去。”
水生看着冯子安虽然疲惫不堪、却异常坚定的眼神,想起了山上那些同样在绝望中等待的乡亲,想起了自己生死未卜的娘和妹妹。他咬了咬牙,用力摇了摇头:“不!少爷,我跟您去!俺……俺不怕!”
冯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和伪装,再次检查了武器和藏好的纸片、木匣。
然后,冯子安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出了一片狼藉的书房,目光投向了小跨院月亮门之外,那通往冯家大院更深、更危险区域的路径。
小阁楼的秘密,和那最终决定命运的“巽位藏机”,在未知的前方,等待着他们。而身后,是刚刚脱离的虎口;身前,可能是更加深不可测的龙潭。
孤注一掷的旅程,远未结束。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