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辫上的暖阳,
打捞六十九年前乡土里的幸福密码
——品读王老九后陕西农民诗坛第二代领军人物李强华1956年诗作《张大姐的嫁妆》有感
文/谢雷
六十九年前的十月,关中平原的风已浸着深秋的清冽,卷着田埂上的枯草香,漫过鄠邑区的一个个村落。那时新中国成立刚满七载,土地改革后农业合作社的炊烟在村落间连成一片暖雾,这股新生的乡土气息,静静凝在李强华前辈的笔端。那支饱蘸时代温度的笔,轻描细绘间便将张大姐十八年华的鲜活模样,永远定格在了1956年的时光卷轴里。
李强华老师和王老九老师
黑油油的长辫缠着艳艳红绸,是寒季将至时最灼眼的亮色,更是新社会里农家姑娘敢爱敢美的直白宣告。若在旧社会,农家女儿的婚嫁多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夺,哪有这般簪红挂彩的自在张扬?风一吹,红绸轻晃,像摇着一捧细碎的欢喜,晃得人心尖都跟着暖。水汪汪的眼睛圆又亮,盛着十月的朗空,盛着劳作后的澄澈,更盛着对新生活最纯粹的热望。她生得俊俏,更难得利落能干——下地能顶半边天,做工挣得一千三。这不是冰冷的数字,是土地改革后农民劳动价值的真切体现,是妇女挣脱封建桎梏、投身生产获得的荣光,每一分都浸着新中国赋予劳动者的尊严。红红的脸颊上,不见半分愁绪,唯有劳作后漾开的健康红晕,那是踏实生活刻在脸庞上的最美印记,更是翻身做主的庄稼人独有的坦荡气色。
十月的一天,一封来自爱人的书信悄然而至,成了深秋里最贵重的礼物。“约定腊月把婚成”,短短七字,藏着的是新中国婚姻自由的新风。不再是父母包办的盲婚哑嫁,而是青年男女凭着心意定下的婚约,这薄薄一纸信笺承载的是时代变革中乡土个体幸福的千钧重量。她喜盈盈地把信念给父母听,声音里裹着蜜,连屋角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父母听罢,爽朗的笑声在小小的屋子里久久回荡。没有绫罗绸缎,没有金银珠宝,可这笑声里的欣慰,这眼神里的期盼,便是最丰厚的家底,更是最温暖的嫁妆。这份朴素的嫁妆,胜过千财万宝,因为它背后是新社会里家庭和睦、婚事自主的崭新乡土气象。
张大姐的婚事,是1956年烟火气里的热闹,更是"自己作主张"的舒展。她扯花布做衣裳,备太平洋单子,添置箱子、孔雀花布的被面子、红布做的门帘子,"乡亲们好喜欢,你买镜子我添钱,各式各样都齐全"。嫁妆只差一对花枕头,她便亲手扯布缝制,满是新社会女性"能做主、会生活"的昂扬底气,连张大娘都忍不住夸赞:"不是爹妈手艺好,都是自己作主张。"
筹备婚事的日子,该是冬日里最美的热闹。或许是扫净了院落里的层层落叶,或许是缝补妥帖了崭新的粗布衣裳,或许是在灯下盘算着腊月里的几样家常吃食。每一件琐碎的小事,都浸透着沉甸甸的幸福期待。1956年的中国乡村,物质虽仍贫瘠,但人人心里都揣着奔头——合作社的章程贴在墙上,来年的种子备在仓里,一桩好婚事更是给日子添足了劲。那时的人心格外充盈,生活的目标清晰而笃定,春种秋收,养家糊口,一纸婚约便敲定了往后岁月的安稳。没有多余的杂念,没有无尽的攀比,眼里只有眼前的事,心里只装着身边的人,这份纯粹,是新中国成立初期乡土农民对幸福最直白的诠释。
张大姐的幸福,藏在最朴素的乡土日常里。是劳作后歇在田埂上的片刻休憩,是收到书信时心头的轻轻一跳,是父母笑声里的融融暖意,是对腊月婚事的浅浅期盼。这份幸福,不依赖物质的堆砌,不渴求虚无的浮华,它源于双手创造的实在价值,源于乡土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更源于新中国带来的安稳与希望。李强华前辈的诗句虽直白却朗朗上口,字字都是从乡土里长出来的真情,句句都唱着新生活的赞歌,之所以能在当时口口相传、深入人心,恰是因为他精准捕捉到了那个年代乡土里最动人的精神底色。
任凭岁月流转、世事变迁,这红绸辫上的暖阳从未褪色。张大姐的嫁妆,早已超越了物件本身,成为一把打捞六十九年前乡土里幸福密码的钥匙——那里面藏着婚姻自主的新风、劳动光荣的信仰,藏着新中国农民对乡土生活最滚烫的热爱。即使身处物质丰盈的当下,我们重读这首1956年的诗作,依然会心头泛起美好滚烫的幸福。我们时常在快节奏的奔波中追问幸福的模样,而这六十九年前的乡土故事恰是最好的答案:幸福从不是锦衣玉食的堆砌,而是劳动里的踏实、情感中的真挚、生活里的笃定。这份藏在红绸辫与家常里的至纯、至真、至善,从未因时代更迭而黯淡,穿越时空依旧鲜活,在今日的乡土与尘世间依然闪闪发光,播撒着滋养心灵的温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