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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太行绝笔》连载
第二十四回 雪夜砺兵
黄崖洞的雪,下了半宿没停。后半夜风小了些,雪片却大了,像撕碎的棉絮,无声无息落在洞口的铁轨上,积了薄薄一层,映着洞里透出来的炉火,泛着暖融融的光。
狗蛋没睡着。他靠在炉边的石头上,左胳膊还缠着绷带,却悄悄把右手伸到炉口烤着,掌心贴着滚烫的炉壁,疼得他悄悄吸气——他在练劲,怕等鬼子来的时候,握不住刀子,也抡不动锤。老周师傅蹲在对面添煤,火钳碰着炉壁“当啷”响,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没说话,只是往炉里多扔了块碎铁,火星子“噼啪”炸起来,照得狗蛋的脸忽明忽暗。
“胳膊不想要了?”老周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烟熏过。狗蛋赶紧缩回手,掌心红了一片,却嘿嘿笑:“俺练着力气呢,等鬼子来,俺好再捅他一个。”老周瞅了瞅他手里攥着的小刀子,刀柄上的血布条早被炉火烤得发脆,却被狗蛋攥得紧紧的。他没再骂,只是把火钳往铁砧上一戳,少了两根指头的左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明儿个要是打起来,你就守着炉子,别往前冲——你的刀子,要留着砍鬼子的脑袋,不是送自己的命。”
狗蛋没应声,只是往炉里凑了凑。他听见洞深处传来“叮当”的声响,是厂长和几个师傅在赶工——自从抓了那伪军,他们就没合过眼,连夜拆机器、藏零件,把造好的枪管裹在棉布里,塞进后山的石缝里。彭总说,鬼子要炸洞子,那就让他们炸空的,只要人在、炉子在、造枪的手艺在,兵工厂就没毁。
正想着,洞帘“哗啦”一声被掀开,雪粒子裹着冷风灌进来,彭总走了进来。他身上披着件旧棉袄,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头发上挂着霜,一进来就往炉边搓手,指关节冻得通红。“都没睡?”他笑了笑,往狗蛋身边蹲,摸了摸他的胳膊,“还疼不?”狗蛋摇头,把掌心藏到身后——他不想让彭总看见自己练劲练红的手,怕彭总不让他上战场。
“厂长呢?”彭总问。老周往洞深处指了指:“还在拆最后一台机器,说要赶在天亮前运走。”彭总点点头,刚要起身,就听见洞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是哨兵的——哨兵的脚步沉,带着枪的重量,这脚步声轻,像踩在棉花上。
彭总瞬间绷紧了身子,摸向腰间的枪。老周也站了起来,手里攥着火钳,火钳头烧得发红。狗蛋把小刀子举到胸前,屏住了呼吸——他想起上次岩会镇的鬼子,也是这样悄没声息地摸过来,这次,他们不能再让鬼子得逞。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洞口。洞里的人都盯着洞帘,炉火“噼啪”的声响,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响。突然,洞帘被掀开一条缝,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手里举着个东西,压低了声音喊:“彭总!是俺!”
是二营的通讯员!彭总松了口气,放下枪。通讯员跑进来,身上沾着雪,怀里抱着个布包,喘着气说:“彭总,山下……山下发现鬼子的骑兵,看样子,是提前来了!”
彭总皱了皱眉,接过布包——里面是张地图,用炭笔画的,标记着鬼子的路线。“多少人?”他问。“不清楚,最少一个中队,还有骑兵,”通讯员抹了把脸上的雪,“营长让俺来报信,说鬼子可能天亮就到,让咱们做好准备。”
彭总没说话,盯着地图看。老周凑过来,虽然不认字,却指着地图上的山口:“这里,上次俺们跟鬼子拼过,易守难攻,就是雪大,路滑。”彭总点头,突然抬头:“厂长呢?叫他过来。”
厂长很快跑了过来,脸上沾着机油,手里还攥着参谋长那把旧钳子:“彭总,咋了?”“机器拆完了?”彭总问。厂长点头:“就剩最后几个零件,天亮就能运走。”“不用运了,”彭总把地图递给厂长,“鬼子提前来了,咱们就在这儿打——用这洞子,用这炉子,跟鬼子拼。”
厂长愣了:“彭总,这洞子……”“洞子毁了能再搭,机器没了能再造,人要是没了,啥都没了,”彭总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老周,你带着师傅们,把炉子里的钢水烧得再热些,鬼子要是进来,就往他们身上泼;厂长,你带着人,把拆下来的零件搬到洞口,堆成工事;狗蛋,你……”
“俺守着炉子!”狗蛋赶紧喊,生怕彭总不让他上,“俺能用小锤砸鬼子,能用刀子捅他们!”彭总看着他,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好,守着炉子,记住,炉子不能灭——这是伯崇的念想,也是咱们的念想。”
天快亮时,鬼子来了。马蹄声“哒哒”地敲在冻硬的地上,从山口那边传过来,像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彭总带着战士们守在山口,手里举着枪,枪托上缠着布条——是用左权那只旧棉鞋剩下的布缠的,暖乎乎的,像参谋长的手在握着他的手。
鬼子的骑兵冲在最前面,枪尖在雪地里闪着冷光。彭总没开枪,等他们近了,突然喊:“扔!”战士们把提前准备好的石头、废铁往下扔,鬼子的骑兵乱了,有的从马上摔下来,有的被石头砸中,惨叫着滚在雪地里。
“打!”彭总大喊一声,手里的枪响了。战士们举着枪,往鬼子堆里射击,子弹“嗖嗖”地飞,雪地里溅起一片片血花。老周师傅带着师傅们,守在洞口,手里举着烧红的铁钎,只要有鬼子冲过来,就往他们身上捅——铁钎烫得发红,捅在鬼子身上,“滋啦”一声,冒起白烟,鬼子惨叫着倒在雪地里。
狗蛋守在炉边,手里攥着小刀子,眼睛死死盯着洞口。突然,一个鬼子从侧面绕过来,举着刺刀往炉子里扑——他想把炉子捅灭!狗蛋大喊一声,举着小刀子冲上去,往鬼子的腿上捅。鬼子疼得嗷嗷叫,回身就给了他一脚,狗蛋被踹倒在地上,胳膊撞在铁砧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却死死攥着刀子,爬起来又冲上去,往鬼子的腰上捅:“俺不让你碰炉子!俺不让你碰参谋长的念想!”
鬼子被捅急了,举着刺刀往狗蛋身上扎。就在这时,老周师傅冲了过来,手里举着大锤,一锤砸在鬼子的头上,鬼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老周师傅把狗蛋扶起来,火钳在他手里抖着,却比任何时候都稳:“说了让你守着炉子,别乱跑。”狗蛋没说话,只是攥着刀子,往炉里添了块煤——炉火不能灭,绝对不能灭。
洞外的枪声越来越响,彭总的喊声、战士们的喊杀声、鬼子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厂长带着几个师傅,举着铁钎,从洞口冲出去,往鬼子身后扑——他们虽然不是兵,却比兵还狠,铁钎捅在鬼子身上,一下一个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鬼子终于撤退了。雪地里躺满了鬼子的尸体,鲜血染红了白雪,像开在雪地里的花。彭总带着战士们追了一阵,才回来,身上沾着血,却笑着说:“跑了,这次,他们跑远了。”
洞里的炉火还在烧着,映着每个人的脸。狗蛋的胳膊又肿了,却笑着举着小刀子:“彭总,俺又捅了一个鬼子!俺没给参谋长丢脸!”彭总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只是走到炉边,拿起参谋长的烟袋,放在铁砧上——烟袋杆上的裂痕,在炉火里映得格外清楚,像参谋长在笑。
老周师傅往炉里添了块煤,火更旺了。厂长走过来,手里攥着那把旧钳子,钳口上沾着血,却磨得更亮了:“彭总,机器没毁,炉子也没灭,咱们……咱们还能造枪。”
彭总点点头,看着炉火里烧红的钢,突然想起左权上次在这里说的话:“彭总,这炉火,就是咱们的希望,只要它烧着,鬼子就赶不走咱们。”他对着炉火,轻声说:“伯崇,你看,炉火没灭,咱们赢了,春天,真的不远了。”
炉子里的火“噼啪”响着,像是左权的回应。阳光从洞口照进来,落在铁砧上的烟袋上,落在狗蛋手里的小刀子上,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暖乎乎的。“叮当——叮当——”老周师傅又举起了大锤,砸在铁砧上,声音响得很,在太行山里回荡着,像在告诉所有人——他们在,炉火在,希望,也永远在。
2025年深秋作于宿州丽水人家
作者:(桃花沟人)代强
通联:13637184724
地址:安徽省宿州市埇桥区道东办事处崔园华府北门路南站

原创首发
文中插图 作者/代强
作者简介:

代强,六零后,本科学历,中共党员,市政协委员,从事高级中学教育39年。现为宿州市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李百忍纪念馆理事,半朵中文网签约作家,中文网高级专栏作家,丝路都市文化汇签约作家。2025年被半朵文学全国性评选为“十佳作家”,获得全国文学大赛“国彩杯十佳文学奖”,获得新青年“十大金奖”,歌曲《军魂永驻》获得“强军高歌”一等奖。作者40年来笔耕不辍,作品散见于《安徽商报》、《鄂州周刊》、《山东商报》《河南经济报》、《中国矿业报》、《三角洲》、《山西科技报》、《德育报》、《中国乡村杂志》、《参花》等报刊杂志。其著作有《相遇清欢》、《代强文学精品集》、《流金岁月》等二十一部书籍。
主播简历:

美美 安徽合肥人
一个喜欢用声音诠释生活中的一切,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的爱着,平凡自由的诵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