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幻境崩
李不言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琅嬛幻境”骤然一滞!
那空灵缥缈的仙乐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戛然而止。引路的“仙子”脸上的媚笑僵住,身形开始扭曲、模糊,露出内部怨灵挣扎嘶嚎的本相。脚下温润的“白玉”地面剧烈震动,裂开无数缝隙,渗出腥臭的淤泥与黑水。远处巍峨的仙宫如同被推倒的积木,轰然垮塌,显露出其下由骸骨与触手构成的丑陋支撑!
唯有那血池与肉瘤,以及池边的宫装美妇,依旧维持着形态,但气氛已从之前的祥和仙境,急转直下为森然鬼域!
宫装美妇那漆黑的双眼死死盯住李不言,慈悲与魅惑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伪装后的冰冷怨毒。
“观测者……又是你们这些秩序的走狗!”她的声音不再空灵,变得尖锐刺耳,如同玻璃刮擦,“竟能看穿‘万幻归墟大阵’!看来,洛京那边的失败,并非偶然!”
她果然知道洛京之事!果然是同一伙人!
李不言心中了然,眼神却愈发冰冷:“以幻象蛊惑凡人,吞噬灵魂,滋养邪物,尔等罪孽,罄竹难书!”
“罪孽?呵呵呵……”美妇发出凄厉的冷笑,“弱肉强食,本就是宇宙至理!归墟终将吞噬一切,我等不过是顺应天命,提前享用这毁灭的盛宴罢了!尔等坚守的秩序,不过是镜花水月,终将破灭!”
她张开双臂,周身散发出浓稠如墨的黑暗气息,与整个幻阵,尤其是那血池中的肉瘤紧密相连:“既然你自寻死路,便用你的灵魂,作为‘圣胎’降临此世的最后祭品吧!”
“万幻噬心!”
她尖啸一声,整个崩溃中的幻阵残余力量被瞬间激发!无数扭曲的怨灵、狰狞的幻象、污秽的能量洪流,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涌向李不言!这些攻击并非纯粹的物理或能量冲击,更带着直接侵蚀灵魂、放大内心恐惧与欲望的诡异力量!
若是心智不坚者,瞬间便会精神崩溃,灵魂被撕成碎片!
然而,李不言只是静静站立,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汹涌而来的攻击。他体内那融合的双星能量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纯白而温暖的星辉自他周身毛孔中自然流淌而出,在他身周形成了一层看似稀薄、却坚不可摧的光晕。
星辉所及之处,萬法辟易!
那些怨灵、幻象、污秽能量,在触碰到星辉光晕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哀嚎,瞬间消融、净化,化作缕缕青烟消散!连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也被星辉中蕴含的秩序与生命之力轻易抚平、驱散!
他仿佛化身成为这片污秽混沌中唯一的光源,行走的秩序化身!
“怎么可能?!”宫装美妇脸上的怨毒变成了惊骇,“你的‘源’力……为何如此克制我等?!这不可能!”
李不言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徒劳的攻击,直接落在了血池中央那搏动的肉瘤上。在他的“弦视界”中,这肉瘤才是整个幻阵的核心,是能量汇聚与转化的中枢,也是与外界那个“圣器”产生感应的关键节点!
必须毁掉它!
他不再迟疑,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压缩、仿佛能洞穿虚空的纯白星芒!这一点星芒虽小,却蕴含着恐怖的净化与毁灭之力,正是“星核”权柄的体现!
“破!”
他轻叱一声,指尖那点星芒如同流星赶月,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射向了血池中央的肉瘤!
“不!休想破坏圣胎!”宫装美妇发出绝望的尖叫,整个人化作一道浓郁的黑气,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点星芒,试图阻挡!
然而,她的阻挡如同螳臂当车!
纯白星芒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黑气,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不断搏动的肉瘤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紧接着——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熟透果实破裂的声响传来。
那暗红色的肉瘤猛地一僵,随即表面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纯白光痕!光痕迅速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肉瘤!
“嗷——!!!”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愤怒的咆哮,从肉瘤深处爆发出来!
肉瘤剧烈地膨胀、收缩,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但又被那纯白光痕死死束缚!最终,在一声更加剧烈的、如同天地崩裂般的轰鸣中,肉瘤轰然炸裂!
暗红色的污血与破碎的组织四散飞溅,却被早已准备好的李不言用星辉领域尽数挡下、净化!
随着肉瘤的毁灭,整个“琅嬛幻境”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沙堡,开始加速崩溃!空间扭曲,景象破碎,那些由幻阵维持的怨灵与邪物发出最后的哀嚎,纷纷湮灭!
宫装美妇所化的黑气在肉瘤爆炸的冲击下也变得稀薄无比,发出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尖啸,随即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彻底消散无踪。
湖底,恢复了它原本的样貌——冰冷,黑暗,布满淤泥与沉船骸骨。
只有那残留的、尚未完全散去的阴煞之气,证明着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何等邪恶的巢穴。
李不言站在冰冷的湖底,周身星辉缓缓收敛。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消耗,并不算太大。融合双星后,对付这种级别的邪阵与敌人,已经显得游刃有余。
他目光扫过四周,确认再无隐患,便身形一动,如同游鱼般向上方光亮处升去。
第五十二章 湖底秘
冲出湖面,清冷的月光再次灑在身上,帶著西湖水特有的微腥氣息。福伯駕著烏篷船迅速靠了過來,見李不言安然無恙,明顯鬆了口氣。
“不言,下面情況如何?”
“一個吞噬靈魂的邪陣核心,已被我毀去。”李不言簡要說道,躍上船頭,身上水汽在星輝流轉間瞬間蒸乾,“佈陣者與洛京是同一伙人,他們稱那核心為‘聖胎’,似乎與所謂的‘聖器’降臨有關。”
福伯臉色凝重:“又是他們!看來他們在江南的佈置遠超我們想像!”
李不言點了點頭,正欲讓福伯划船離開,突然,他體內剛剛平靜下來的雙星能量團,再次傳來了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悸動!
這一次,並非感應到污穢,也不是對南方那模糊牽引的共鳴,而是一種……更加溫和、更加隱晦、卻帶著某種親切與呼喚意味的波動!來源,赫然就在腳下這片剛剛被淨化的湖底深處!
難道……這湖底除了那邪陣,還隱藏著別的什麼?與“星核”相關?
李不言心中一動,對福伯道:“福伯,你再等我片刻,我感覺這下面還有東西。”
說完,他再次潛入湖水之中。
憑藉著那清晰的感應,他很快便來到了之前邪陣核心所在的區域。此刻這裡污穢盡去,只剩下一些殘破的骸骨和淤泥。而那親切的波動,正是從一片看似普通的淤泥下方傳來。
他運轉星輝之力,小心翼翼地將那片淤泥分開。隨著淤泥的剝離,下方竟露出了一塊光滑如鏡、觸手溫潤的青色石板!石板上刻畫著一些極其古老、與銅魚、羅盤上紋路同源、卻更加複雜玄奧的符文!
而在石板中央,靜靜地放置著一枚鴿卵大小、通體渾圓、色澤深藍、內部彷彿有星辰大海在緩緩流轉的寶珠!
這寶珠散發出的氣息,純淨、浩瀚、帶著歲月的滄桑與智慧的沉澱,與“星核碎片”的秩序之力同源,卻又側重於“知識”、“記錄”與“隱匿”!
是了!這並非戰鬥類型的碎片,而是偏向輔助與傳承的碎片!難怪其氣息如此隱晦,若非他融合了兩枚碎片,對同源力量感知極敏銳,再加上邪陣被破,掩蓋消失,恐怕根本無法發現它!
這枚碎片,似乎一直被這青色石板封印、隱藏在此地,直到邪陣建立,其氣息可能被邪陣一定程度上干擾或壓制。如今邪陣破除,它才重新顯露出來。
李不言心中湧起一股欣喜。沒想到剿滅邪陣,還有這等意外收穫!第三枚碎片,竟然就在這西湖之底!
他伸出手,輕輕觸碰那枚深藍寶珠。
與前兩次融合時的磅礴能量沖刷不同,這一次,一股清涼而溫和的、如同知識洪流般的信息,緩緩流入他的腦海。沒有帶來力量的直接提升,卻讓他對“星核”的認知,對“規則之弦”的理解,對各種古老知識、陣法、隱匿、推演之術的掌握,瞬間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他彷彿在瞬間閱讀了無數失傳的典籍,明悟了許多天地至理!
同時,他腦海中關於其他碎片方位的感應,也變得更加清晰!那遙遠南方的牽引,此刻終於鎖定了一個相對明確的區域——【南疆十萬大山】!
而關於手中這枚“隱匿與知識”碎片的來歷信息也隨之解封——它曾是上古某位擅長陣法與隱匿的“觀測者”所有,在其隕落前,將此碎片封印於西湖之底,藉助水脈與地氣隱藏,等待有緣人,同時也記錄了部分關於“歸墟”與“墮落守望者”的秘辛。
“墮落守望者……”李不言喃喃自語,這應該就是斗篷人、宮裝美婦這類存在的正式稱呼了。他們曾經也是“觀測者”或相關的守護者,卻在漫長歲月中被“歸墟”引誘,墮落成了毀滅的幫兇。
他將這枚深藍寶珠小心收起,與體內另外兩枚碎片的力量緩緩交融。雖然沒有直接提升戰鬥力,但他感覺自己的思維更加敏捷,對力量的掌控更加精細,尤其是對陣法、幻術的辨識與破解能力,以及自身的隱匿氣息的能力,都得到了極大的增強!
現在的他,若是再遇到之前的“琅嬛幻境”,根本無需強行破除,或許能更早看穿其運行規律,找到陣眼,以巧破力。
收穫頗豐!
李不言不再停留,返回水面。
將湖底發現告知福伯後,兩人趁著夜色,迅速離開了西湖區域。
回到客棧,天色已近黎明。
李不言盤膝坐在床上,仔細消化著新融合碎片帶來的大量知識與信息。尤其是關於“墮落守望者”和“南疆十萬大山”的部分。
根據碎片中殘留的信息,“墮落守望者”是一個鬆散卻危險的組織,他們潛伏在各處,利用各種手段加速“歸墟”對各個“身界”的侵蝕,試圖在最終的“終末”來臨時,獲得“新生”或者更高的權柄。而“聖器”,似乎是他們計劃中關鍵的一環,擁有撕裂“弦網”、接引“歸墟”本體力量的恐怖威能。
而南疆十萬大山,地域遼闊,瘴氣瀰漫,苗蠻雜處,充滿了神秘與未知。那裡不僅可能存在著第四枚碎片,根據情報,“聖器”的波動也指向那裡。更重要的是,父親的那位故交,最後出現的地點,似乎也在南疆附近。
所有線索,都指向了那個地方。
看來,江南只是中途一站,真正的目的地,已然明確。
第五十三章 南疆訊
在餘杭縣又低調地停留了兩日,確認西湖異象徹底消失,並未引起太大騷動後,李不言與福伯再次啟程,繼續南下。
融合了第三枚“隱匿與知識”碎片後,李不言的氣質變得更加內斂深沉,週身彷彿籠罩著一層無形的薄霧,即使站在人群中,也極易被忽略。他對力量的掌控也越發精妙,如今已能長時間維持一種類似“隱身”的狀態,並非光學隱形,而是扭曲自身周圍的光線與存在感,使得常人甚至低階修行者難以察覺。
這讓他們後面的行程順利了許多,再也沒有遇到不開眼的毛賊騷擾。
一路南下,氣候逐漸變得濕熱,景色也從江南的水鄉婉約,過渡到了層巒疊嶂、植被茂密的丘陵地帶。空氣中開始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屬於山林與濕土的氣息。
這日,他們抵達了一個位於南疆邊緣、名為“鎮南關”的邊陲小鎮。小鎮不大,卻因是通往南疆的重要門戶,商旅往來頻繁,街道上隨處可見穿著奇異民族服飾的苗人、彝人,以及來自中原的行商、鏢師,甚至還有一些氣息彪悍、眼神警惕的江湖客。
鎮子裡龍蛇混雜,氣氛與內地城鎮截然不同,帶著一股野性與躁動。
李不言與福伯依舊找了間不起眼的客棧住下。安頓好後,福伯便外出聯繫此地的暗線,打探關於十萬大山以及父親故交的更具體消息。
李不言則留在房中,再次取出青铜羅盤。融合了三枚碎片後,羅盤上的星圖變得更加清晰細緻,代表第四枚碎片的光點,在代表十萬大山的那片模糊區域中,已經能鎖定在一個相對較小的範圍內,大致位於群山深處一個名為“霧隱谷”的區域附近。
而那種屬於“聖器”的、令人心悸的鋒芒威壓感,也如同烏雲後的雷暴中心,隱隱指向十萬大山的更深處,與“霧隱谷”並非同一地點,但距離似乎不算太遠。
“聖器”與第四枚碎片,都在十萬大山,卻在不同的位置。這意味著,他可能需要分頭行動,或者做出取捨。
傍晚時分,福伯帶著一臉凝重回來了。
“不言,情況有些複雜。”福伯關好房門,低聲說道,“根據多方打探,確認老爺的那位故交,人稱‘墨居士’,最後一次被人見到,是在五年前,進入了十萬大山深處,據說是為了尋找某樣東西,從此再無音訊。有人說他死在了裡面,也有人說他在山中隱居。”
墨居士……李不言記下了這個名號。
“關於十萬大山近期的情況,”福伯繼續道,“據說很不平靜。山中多處苗寨彝村,近來都流傳起關於‘山神發怒’、‘惡鬼出沒’的傳說,經常有獵戶或採藥人離奇失蹤。而且,有幾支深入大山運貨的商隊,也遭遇了不明襲擊,死狀悽慘,不似人力所為。”
山神發怒?惡鬼出沒?不明襲擊?
李不言眉頭微蹙。這聽起來,很像是“墮落守望者”或者他們控制的“侵蝕”之物在活動。
“還有,”福伯的臉色更加沉重,“我們的一個暗線,冒死從一個從大山深處逃出來的苗人巫師那裡得到一個消息。那巫師說,他們寨子附近的黑苗峒,最近來了一群‘外來客’,穿著黑袍,行事詭秘,能夠驅使毒蟲猛獸,甚至……能讓人死而復生,變成聽命於他們的‘行屍’!寨子裡的人都不敢靠近那裡。”
黑袍外來客!驅使毒蟲!製造行屍!
這特徵,與“墮落守望者”的手段高度吻合!而且位置就在十萬大山深處!極有可能,那裡就是他們的一個重要據點,甚至可能是“聖器”降臨的準備地點!
黑苗峒……李不言將這個地名與羅盤上“聖器”波動的大致方位對照,發現基本吻合!
目標,越來越清晰了。
“另外,關於‘霧隱谷’,”福伯又道,“那地方極為神秘,終年雲霧籠罩,據說是上古遺留下來的迷陣,外人極難進入,進入者也少有能出來的。當地人視其為禁地。我們的人未能打探到更多關於谷內的具體情報。”
霧隱谷有天然迷陣?這倒是與第四枚碎片“隱匿”的特性相符。看來,要取得這枚碎片,也非易事。
綜合所有情報,李不言陷入了沉思。
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明確的目標:一是前往黑苗峒,查明“墮落守望者”的陰謀,阻止“聖器”降臨;二是前往霧隱谷,尋找第四枚“星核碎片”。
兩者都很重要,但“聖器”的威脅顯然更加迫在眉睫。而且,父親的故交“墨居士”進入十萬大山後失蹤,是否與這兩處地方有關?他是否知道些什麼?
“我們先去黑苗峒。”李不言做出了決斷,“‘聖器’之事關係重大,必須優先處理。至於霧隱谷,待解決黑苗峒之事後,再視情況前往。”
“是!”福伯領命,“那我們何時動身?”
“明日一早。”李不言道,“進山之前,我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對付蠱蟲、瘴氣的藥物,以及更詳細的山地輿圖。”
他看向窗外鎮南關遠處那連綿起伏、彷彿沒有盡頭的蒼莽群山,眼神銳利。
十萬大山,我來了。
第五十四章 苗疆行
翌日清晨,李不言與福伯準備妥當,離開了鎮南關,正式踏入十萬大山的地界。
甫一進山,便感覺與外界截然不同。參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線變得幽暗而斑駁。空氣濕熱而粘稠,瀰漫著濃郁的草木腐殖質氣息,以及一種若有若無的、帶著甜腥氣的瘴癘之味。腳下是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落葉層,鬆軟而濕滑,行走艱難。四周蟲鳴鳥叫之聲不絕於耳,更夾雜著一些不知名野獸的低吼,顯得生機勃勃,卻也危機四伏。
幸虧兩人皆非普通人。李不言融合三枚碎片,肉身強悍,百毒不侵,精神力更是龐大,可以輕易避開潛藏的毒蟲猛獸。福伯身為守樓人仆族,常年伴隨李璟行走四方,經驗豐富,對山林環境也頗為適應。
兩人按照輿圖指引,朝著黑苗峒的方向深入。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們並未選擇常走的商道,而是盡量穿行於人跡罕至的密林之中。
李不言將新獲得的“隱匿”能力發揮到極致,不僅收斂自身氣息,更是以星輝之力微微扭曲周圍的光線與空間波動,使得兩人行走於林間,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連最敏銳的獵食者也難以察覺。
一路上,他們果然見到了不少異常景象。
一些樹木呈現出不自然的枯死狀態,樹幹上殘留著被腐蝕的痕跡。某些區域的地面,散落著野獸或人類的殘骸,骨頭上帶著清晰的啃噬印記,卻並非普通野獸所為,更像是某種……帶有腐蝕性的東西造成的。
李不言甚至在一處山谷中,發現了一個小型的、已經被廢棄的邪陣殘骸,與西湖底那個大陣同源,只是規模小了許多,似乎是用來匯聚此地陰煞之氣的。
種種跡象表明,“墮落守望者”在此地的活動相當頻繁,並且正在加緊佈置著什麼。
隨著不斷深入,周圍的霧氣也漸漸濃重起來。這並非普通的山霧,而是帶著一絲陰冷與污穢氣息的瘴霧,能侵蝕人的生機,迷惑人的神智。普通人在這種霧氣中待久了,恐怕會逐漸虛弱,最終成為山林間的枯骨。
但對於李不言而言,這些瘴霧反而成了他感知的延伸。他能清晰地“看”到瘴霧中流動的污穢能量軌跡,甚至能反向追踪到其源頭——正是來自黑苗峒的方向!
看來,那裡的問題比想像中還要嚴重。
就在兩人穿過一片尤其濃密的瘴霧區域時,李不言突然停下了腳步,目光銳利地望向側前方的密林深處。
“有動靜。”他低聲道。
福伯立刻警覺起來,短刃已然悄無聲息地滑入手中。
只見那片密林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緊接著,十幾個搖搖晃晃、動作僵硬的身影,從霧氣中緩緩走了出來!
這些“人”衣衫襤褸,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青灰色,雙眼空洞無神,嘴角流淌著惡臭的涎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聲。他們身上散發著濃郁的死氣與一股被強行束縛、扭曲的靈魂波動!
行屍!正是福伯打探到的、被黑袍外來客控制的“行屍”!
這些行屍似乎感知到了生人的氣息,空洞的眼睛齊刷刷地轉向李不言與福伯的方向,發出一陣低沉的咆哮,隨即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邁著僵硬的步伐,加速衝了過來!
它們的速度雖然不快,但數量不少,而且不畏疼痛,不懼死亡,在這地形複雜的山林中,頗為難纏。
福伯眼神一冷,正要上前將其解決。
“我來。”李不言攔住了他。他想要試試,新獲得的能力,對付這些被邪術控制的死物,效果如何。
他沒有動用“秋水”,只是緩緩抬起了右手,掌心對準了那些衝來的行屍。一股無形的、帶著淨化與安魂意味的波動,如同水波般擴散開去。
這並非強力的攻擊,而是他結合“星核”秩序之力與新碎片中關於“靈魂”的知識,開發出的一種針對性術法——【安魂曲】。
波動掠過那些行屍。
奇蹟發生了!
那些原本猙獰咆哮的行屍,動作猛地一僵!它們空洞的眼中,竟然閃過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屬於生前的迷茫與痛苦!緊接著,束縛它們靈魂、驅使它們肉體的邪惡力量,在這溫和而堅定的安魂波動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瓦解!
行屍們一個接一個地軟倒在地,不再動彈。它們身上那令人不適的死氣與怨念漸漸消散,扭曲的靈魂似乎也得到了解脫,歸於平靜。
不過片刻功夫,十幾具行屍便全部“躺”在了地上,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
福伯看得暗暗心驚。不言少爺的手段,越發鬼神莫測了。這種直接作用於靈魂本源、化解邪術的方式,比單純的物理毀滅更加高明,也更加……慈悲。
李不言收回手,臉色平靜。效果不錯。【安魂曲】對於這種低階的、依靠邪術強行驅動的死物,有著極佳的克制效果。
他目光掃過那些恢復平靜的屍體,眼神微冷。製造這些行屍,需要殘害多少無辜的生命?這些“墮落守望者”,當真毫無人性!
必須盡快趕到黑苗峒,阻止他們!
兩人不再停留,繼續朝著瘴霧更濃、邪氣更重的方向,加速前行。
第五十五章 峒前劫
越靠近黑苗峒,周圍的環境越是詭異。
瘴氣濃得化不開,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空氣中那股甜腥的腐臭氣息也越發濃烈。腳下的土地變得泥濘而粘稠,彷彿浸透了某種污血。四周的植被也出現了異變,樹木扭曲怪異,葉片上佈滿了暗紅色的斑點,一些藤蔓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
李不言的“弦視界”中,這片區域的“規則之弦”已經被嚴重扭曲、污染,呈現出大片的、令人不安的灰黑色。無數代表著痛苦、怨毒與絕望的情緒碎片,如同幽靈般在瘴霧中飄蕩、哀嚎。
這裡,簡直就是一處人間地獄的前哨。
突然,前方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以及野獸的咆哮、人類的怒吼和慘叫!
有人在那裡戰鬥!
李不言與福伯對視一眼,收斂氣息,悄無聲息地靠了過去。
穿過一片佈滿詭異紅色苔蘚的巨石陣,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這是一片位於山坳中的小型谷地,此刻卻已成為了血腥的戰場!
交戰的雙方,一方是上百名穿著黑色斗篷、手持各種奇形怪狀骨器、法杖,驅使著大量毒蟲猛獸以及更多行屍的“墮落守望者”信徒!他們佔據了數量優勢,攻勢兇猛。
而另一方,則只有寥寥十幾人!為首的,是一名身穿靛藍色苗服、頭戴銀冠、手持一根鑲嵌著碩大藍寶石木杖的老者,他鬚髮皆白,面容威嚴,此刻卻嘴角帶血,顯然受了傷。他身邊圍繞著十幾名同樣穿著苗人傳統服飾、但個個身手矯健、眼神銳利的漢子,他們手持彎刀、吹箭,與那些黑袍信徒、毒蟲行屍奮力搏殺,但顯然處於絕對下風,傷亡不斷增加,被壓縮在一個很小的圈子裡,岌岌可危!
是黑苗峒本地的苗人!他們在抵抗這些外來的黑袍入侵者!
李不言目光一掃,立刻看清了局勢。那些黑袍信徒中,並未發現實力特別強大的頭領人物,最強的幾個,氣息也就與西湖那個宮裝美婦差不多。而苗人老者雖然受傷,但其體內蘊含著一股古老而純淨的自然之力,與這十萬大山的“地脈”隱隱相連,只是似乎被某種東西壓制了,無法完全發揮。
看來,這些黑袍信徒正在圍攻黑苗峒殘餘的抵抗力量,想要徹底佔領或者摧毀這裡。
“不言,我們……”福伯請示道。是趁亂潛入,還是出手相助?
李不言沒有任何猶豫。
這些黑袍信徒,是必須清除的敵人。而這些抵抗的苗人,是此地的原住民,或許能從他們口中得到關於“聖器”和黑袍人具體計劃的關鍵情報。
於公於私,都必須救!
“動手!清除黑袍,救下苗人!”李不言果斷下令!
話音未落,他已然化作一道殘影,衝入了戰場!福伯緊隨其後,烏光短刃如同死神的請帖,悄無聲息地劃向最近的一名黑袍信徒的咽喉!
李不言的加入,瞬間改變了戰局!
他甚至沒有動用“秋水”,只是憑藉著鬼魅般的身法和那無形的“安魂曲”波動,所過之處,那些張牙舞爪的行屍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成片倒下,恢復平靜。而那些驅使毒蟲猛獸的黑袍信徒,則驚駭地發現,他們與寵物之間的精神聯繫被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強行切斷!毒蟲反噬,猛獸失控,反而開始攻擊他們自己!
一時間,黑袍信徒的陣腳大亂!
那名受傷的苗人老者看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尤其是看到李不言那神乎其技、專門克制邪術的手段,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精光!
“是山神派來的使者嗎?!”他激動地用苗語大喊,手中藍寶石木杖一頓,一股柔和的藍色光暈擴散開來,暫時穩住了身邊戰士的傷勢,士氣大振!
李不言聽不懂苗語,但能感受到老者的激動與善意。他身形不停,如同虎入羊群,專門尋找那些氣息較強的黑袍頭目下手。指尖星芒閃爍,每一次點出,必有一名黑袍頭目眉心出現一個焦黑的小洞,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倒地身亡!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上百名黑袍信徒便死傷過半,剩下的也徹底失去了鬥志,發一聲喊,如同沒頭蒼蠅般四散逃竄,卻被福伯和李不言輕易追上、解決。
戰鬥,很快便結束了。
谷地中,只剩下滿地的黑袍屍體、恢復平靜的行屍,以及那十幾名劫後餘生、用混合著敬畏、感激與好奇目光看著李不言的苗人戰士。
那名苗人老者在兩名戰士的攙扶下,走到李不言面前,右手撫胸,深深地彎下腰去,用帶著濃重口音、卻異常誠摯的漢語說道:
“尊貴的使者,感謝您拯救了黑苗峒!我是黑苗峒的峒主,巖山。請問,您是否是來自山外的……‘守護者’?”
守護者?他指的是“觀測者”嗎?
李不言心中一動,看著這位自稱巖山的峒主,點了點頭:
“我姓李,名不言。峒主可知,這些黑袍人,在你們峒中,究竟意欲何為?”
---
(第五十一至五十五章,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