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煙雨程
馬車碾過官道上被夜雨浸濕的泥濘,發出單調而規律的聲響。車廂內,李不言閉目假寐,氣息內斂,如同一個尋常的羸弱書生。福伯則坐在車轅上,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熟練地駕馭著馬匹,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沿途的景象。
他們離開洛京已有一日。為了避開可能的眼線,並未選擇最快捷的漕運水路,而是走了相對繞遠、但更易隱匿行蹤的陸路。車廂經過特殊處理,從外看去樸實無華,內裡卻鋪設了軟墊,儲備了清水乾糧,甚至還有幾本掩人耳目的經史子集。
李不言看似在休息,實則精神始終處於一種高度敏銳的狀態。他的「聽雨領域」無法延伸至整個車廂,但那種對「規則之弦」的感知卻如同無形的觸角,隨著馬車的前行,不斷掃描著周圍的環境。
官道兩旁,是連綿的田園與偶爾出現的村鎮。在他的「弦視界」中,這些地方的「弦網」大多呈現出平和的、生機勃勃的色澤,代表著秩序的穩定。然而,他也敏銳地察覺到,越是遠離洛京,一些偏遠村落上空的「弦」便顯得有些黯淡、稀疏,甚至偶爾能看到一兩處細微的、如同疤痕般的灰暗節點,那是曾經發生過不幸或積聚了負面情緒的殘留。
這個世界,遠比他曾經認知的要廣闊,也隱藏著更多不為人知的傷痕。
他體內的雙星能量團緩緩旋轉,如同一個微型的宇宙核心,不斷汲取著游離在天地間的微弱能量,補充著昨日的消耗,並潛移默化地強化著他的肉身與靈魂。融合碎片帶來的好處不僅是戰鬥力的提升,更是一種生命本質的進化。他現在數日不眠不休,僅靠汲取能量也能維持巔峰狀態。
馬車駛入一片丘陵地帶,道路變得崎嶇起來。天空又開始飄起濛濛細雨,將遠山近樹都籠罩在一片煙雨迷離之中。
突然,李不言睜開了眼睛。
幾乎在同一時間,福伯也輕輕「吁」了一聲,勒緩了馬速。
在前方道路轉彎處,一片不大的樹林旁,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看衣著打扮,像是行商的旅人。貨物散落一地,已被雨水打濕。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還未完全被雨水沖刷乾淨的血腥味。
「強人劫道?」福伯低聲說道,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樹林深處,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短刃上。
李不言沒有說話,他的「弦視界」已經覆蓋了那片區域。屍體上的「生命之弦」早已斷絕,殘留著驚恐與痛苦的情緒碎片。而在樹林深處,他「看」到了幾團代表著活人、卻充滿了貪婪、暴戾與緊張氣息的能量光團,正潛伏在暗處,如同等待獵物的餓狼。
果然是攔路搶劫的匪徒。而且,從那幾團能量的強度來看,並非普通的毛賊,其中領頭的那個,氣息渾厚,竟有不俗的武藝在身。
「少爺,怎麼辦?繞路嗎?」福伯請示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此行重在隱匿。
李不言目光掃過那幾具無辜旅人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並非嗜殺之人,但對於這種視人命如草芥、肆意掠奪殺戮的行徑,也絕無姑息之理。
「清理掉。」他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福伯會意,點了點頭。他輕輕一抖韁繩,馬車速度不減,繼續向前駛去,彷彿並未察覺到前方的危險。
當馬車接近那片樹林時,只聽一聲唿哨,七八個手持鋼刀、面目猙獰的漢子從林中猛地竄出,為首一個獨眼大漢獰笑著攔在路中央:「此山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車裡的人,給大爺滾出來!」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眼前便是一花!
只見車轅上那個看似老邁的車夫,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見!下一瞬,一道烏光如同毒蛇般在他喉間一閃而過!
獨眼大漢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雙手捂住喉嚨,卻止不住那噴湧而出的鮮血,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其他匪徒還沒反應過來,那道烏光已然在他們之間穿梭閃爍!速度快得超出了他們視覺的捕捉!只聽得一陣「噗嗤」、「咔嚓」的輕響,伴隨著短促的慘叫,不過兩三個呼吸的功夫,剩下的匪徒便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紛紛倒地身亡,每個人都是被一擊致命,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福伯的身影重新出現在車轅上,手中的短刃滴血不沾,神色平靜如常,彷彿只是隨手拍死了幾隻蒼蠅。他收起短刃,輕輕一抖韁繩,馬車繞過地上的屍體,繼續平穩地向前駛去,甚至沒有停留片刻。
車廂內,李不言依舊閉著眼睛,彷彿對外面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但他「弦視界」中,那幾團暴戾的能量光團已然熄滅,代表著秩序的「弦」在那一小片區域恢復了平穩。
對於這些渣滓,他甚至無需親自出手。福伯的實力,足以應付這種場面。
馬車駛過轉角,將那片血腥拋在身後,融入茫茫煙雨之中。
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卻也提醒著李不言,這條南下之路,絕不會一帆風順。人間的險惡,有時並不亞於那些超自然的威脅。
他需要盡快適應這路上的種種,將狀態調整到最佳,以應對南方那更加莫測的風雲。
第四十七章 青衣客
連續數日的奔波,馬車駛離了官道,進入江南地界。這裡水網密佈,城鎮繁華,與北方的雄渾遼闊是截然不同的景緻。
這日黃昏,馬車駛入一座名為「餘杭」的縣城。縣城不大,但因靠近運河,商貿頗為發達,街道上人來人往,店鋪林立,頗為熱鬧。
李不言與福伯尋了一間看起來乾淨整潔,卻並非最顯眼的「悅來」客棧住下。要了兩間上房,位於客棧後院,相對清靜。
安頓好之後,李不言並未急於外出打探消息,而是讓福伯去聯繫此地的暗線,自己則留在房中,繼續修煉,同時將那龐大的感知力如同蛛網般悄然擴散開去,感受著這座江南小城的「脈搏」。
與洛京的莊嚴厚重、暗流洶湧不同,餘杭縣的「弦網」顯得更加靈動、繁複,充滿了市井的活力與水鄉的柔媚。然而,在這片繁華之下,他也隱隱感覺到幾絲不協調的「雜音」——一些隱藏在角落裡的、代表著貧窮、欺壓與無奈的灰暗區域,以及……一兩處極其隱晦的、與洛京感應到的污穢氣息略有相似,卻又帶著江南特有陰濕感的「蝕點」。
看來,那個組織的觸角,果然也伸到了江南。
就在他細細感應之時,客棧前院傳來一陣喧嘩聲,似乎有什麼人起了爭執。
李不言本不欲理會,但其中一道清朗卻帶著幾分焦急無奈的青年聲音,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聲音中正平和,隱隱帶著一股讀書人特有的氣節,但此刻卻陷入麻煩之中。
他心念微動,一絲感知便如同無形的絲線,悄然延伸至前院。
只見大堂之中,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色儒衫、年紀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書生,正被幾個滿臉橫肉、做家丁打扮的漢子圍住。為首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正指著書生呵斥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白紙黑字畫的押,你還想抵賴不成?今日若再不還錢,便抓你去見官!」
那青衫書生面紅耳赤,據理力爭:「胡說!我當初只借了十兩銀子,這才半月有餘,你們竟要我還五十兩!這分明是盤剝!這借據定然有問題!」
「白紙黑字在此,由得你狡辯?給我拿下!」那管事蠻橫地一揮手,幾個家丁便要上前動手。
周圍的食客雖有面露不忍者,卻無人敢上前阻攔,顯然這伙人頗有來頭。
李不言微微皺眉。這種放印子錢盤剝窮苦人的事情,在哪裡都不少見。他本不想節外生枝,但看那書生氣節不凡,又身陷困境,心中動了一絲惻隱。
就在那家丁的手即將抓住書生衣領之時,一枚銅錢破空而來,「叮」的一聲輕響,精准地打在那家丁的手腕穴道上。那家丁只覺手臂一麻,頓時使不上力,驚呼著縮了回去。
眾人皆是一愣,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普通布衣、面容清俊、氣質卻有些沉靜過頭的年輕公子,不知何時已站在樓梯口,正是李不言。他手中把玩著另外幾枚銅錢,目光平淡地看著那管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幾位何必為難一個讀書人?」李不言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那管事見李不言衣著普通(為了不引人注目,李不言換下了華服),卻氣度不凡,出手又準又狠,心中有些驚疑不定,但仗著背後勢力,依舊強硬道:「你是何人?敢管我們張家的事?」
「路見不平之人。」李不言淡淡道,「欠債還錢沒錯,但利滾利盤剝至此,與搶何異?這位兄台既然說借據有問題,何不拿出來,當眾辨個分明?」
那青衫書生見有人出面,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道:「這位公子明鑑!晚生柳青雲,只因家中老母病重,無奈之下才向張家借了十兩銀子救急,言明三分利,一月歸還。可這才半月,他們便拿著這張要還五十兩的借據來逼債!晚生願與他們對簿公堂!」
那管事臉色一變,顯然心虛,色厲內荏道:「借據在此,白紙黑字,還有他的手印,豈容他狡辯!你休要多管閒事,否則連你一塊抓了!」
李不言目光掃過那張借據,他雖不通律法,但眼力何等厲害,一眼便看出那墨跡和指印都有些許不自然之處,顯然是做了手腳。他懶得與這些人多費唇舌,直接對那管事道:「十兩本金,按三分利,該還多少,你們拿走。若再糾纏,後果自負。」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但一股無形的壓力卻悄然釋放開來,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間籠罩了那管事和幾個家丁。
那管事只覺得呼吸一窒,彷彿被什麼兇獸盯上一般,渾身冷汗直冒,到嘴邊的狠話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看著李不言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懼,直覺告訴他,這個年輕人絕非他們能惹得起的!
「你……你等著!」管事撂下一句毫無底氣的狠話,一把搶過柳青雲顫抖著遞過來的十幾兩銀子(連本帶利),帶著家丁灰溜溜地跑了。
大堂內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眾人看向李不言的目光都帶上了一絲好奇與敬畏。
柳青雲長舒一口氣,連忙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李不言面前,深深一揖:「多謝公子出手相助!柳青雲感激不盡!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姓李,名不言。」李不言報了個化名,微微點頭,便轉身欲回房。他出手只是順心而為,並不想與人多做交集。
「李公子請留步!」柳青雲卻急忙叫住他,臉上帶著誠摯的感激與一絲猶豫,低聲道:「李公子俠義心腸,青雲無以為報。觀公子非常人,青雲……青雲或有一事相告,或許對公子有所助益。」
哦?李不言腳步一頓,回頭看向柳青雲。這個書生,似乎並不簡單。
第四十八章 西湖謠
客房內,燭火搖曳。
柳青雲略顯拘謹地坐在凳子上,雙手捧著福伯遞過來的熱茶,暖意驅散了些許方才的驚慌。他看著對面氣度沉靜的李不言,心中越發覺得這位公子深不可測。
「李公子,」柳青雲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今日蒙您搭救,大恩不言謝。青雲雖是一介寒儒,無權無勢,但平日裡在縣學讀書,也結交了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聽聞過一些……尋常人不太關注的奇聞異事。」
李不言不動聲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公子可知,近日這餘杭縣,乃至整個杭州府,都在流傳著一則關於西湖的怪談?」柳青雲壓低了聲音,臉上露出一絲神秘與憂色。
「西湖怪談?」李不言來了些興趣。西湖之名,他自是知曉,江南勝景,文人墨客匯聚之地。
「正是。」柳青雲點頭,「傳聞,近來每至月圓之夜,西湖湖心深處,便會無故升起裊裊白霧,霧中隱有仙樂飄飄,異香撲鼻。更有甚者,有人聲稱在霧中見到了瓊樓玉宇,仙子翩躚的幻影!」
仙樂?異香?瓊樓玉宇?
李不言眉頭微挑。這聽起來更像是某些文人騷客的臆想,或者……是某種精心佈置的幻術?
「起初,大家都以為是謠傳,或者某些人的醉後胡言。」柳青雲繼續道,「但怪就怪在,確有幾位頗有名望的士子,在月夜遊湖後,信誓旦旦地說親眼所見,描述得繪聲繪色。而且……其中兩人,在歸家後沒幾日,便莫名病倒了,藥石無靈,整日渾渾噩噩,口中只念叨著『仙境』、『長生』之類的詞語。」
病倒?渾渾噩噩?
李不言眼神一凝。這就不像是簡單的幻覺或者謠言了。聽起來,倒更像是……魂魄受損,或者被某種力量蠱惑、汲取了精氣神?
「當地官府如何說?」李不言問道。
「官府?」柳青雲苦笑一聲,「只說是感染風寒,或者讀書勞累所致,並未深究。畢竟無憑無據,而且那西湖異象也並非人人都能看見,時有時無,飄忽不定。」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但青雲有一位在府衙做書辦的朋友,無意中聽聞,近來杭州府下轄各縣,類似這種『癡迷仙境』、『魂不守舍』的案子,並非個例,只是分散各處,未引起重視罷了。而且……據說失蹤人口,也比往年同期要多上一些。」
失蹤人口!
李不言心中一震!這讓他立刻聯想起了洛京城的那些案件!同樣是離奇失蹤,同樣與某些「異象」、「誘惑」相關!
難道……那個組織的活動範圍,已經擴散到了江南?他們在西湖佈置了什麼?那所謂的「仙境」,是另一個「慈幼局」般的陷阱?目的是為了收集更多的「祭品」或者……靈魂?
「可知下次月圓是何时?」李不言沉聲問道。
「就在三日之後!」柳青雲肯定地說道。
三日之後!時間如此緊迫!
李不言沉吟不語。這條線索來得突然,卻又與他南下的目的隱隱吻合。無論是為了查明真相,阻止可能的陰謀,還是為了尋找可能與此相關的「星核碎片」或「聖器」線索,這西湖,他都必須去探一探!
「多謝柳兄告知此事。」李不言對柳青雲鄭重道謝。這條信息,價值千金。
「李公子客氣了,能幫到公子,是青雲的榮幸。」柳青雲連忙起身還禮,「只是那西湖近日頗不太平,公子若欲前往,務必萬分小心!」
送走千恩萬謝的柳青雲,李不言站在窗前,望著餘杭縣華燈初上的夜景,眼神深邃。
西湖,月圓,仙境幻影,失魂症,失蹤人口……這些詞彙串聯在一起,勾勒出一幅隱藏在江南煙雨柔波下的詭異圖景。
福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低聲道:「不言,已聯繫上此地的暗線,確認了柳青雲所言非虛。杭州府近來確有多起類似怪事,官府諱莫如深。另外,打探到一個消息,據說西湖雷峰塔下,近年常有異光閃現,有漁民夜泊時曾見塔下有黑影出入。」
雷峰塔?
李不言想起父親筆記中似乎曾提及,西湖雷峰塔鎮壓著某物,但語焉不詳。
看來,這趟西湖之行,是勢在必行了。
三日之後,月圓之夜,他倒要看看,那湖心升起的,究竟是仙家勝境,還是……妖魔巢穴!
第四十九章 夜探湖
三日時間,轉瞬即過。
這三日裡,李不言與福伯低調地留在客棧,並未四處走動,只是通過暗線不斷收集著關於西湖異象的更多細節。種種跡象表明,那月圓之夜的「仙境」絕非空穴來風,而且其出現的規律與影響,與邪教蠱惑、收集靈魂的手段極其相似。
月圓之夜,終於來臨。
天空如洗,一輪銀盤般的圓月高懸,清輝灑落,將西湖映照得波光粼粼,如同鋪滿了碎銀。湖面遼闊,三潭印月、蘇堤春曉等景緻在月光下顯得朦朧而靜謐,與白日的喧囂是截然不同的美。
然而,在這份靜謐之下,卻暗藏著一股無形的緊張氣氛。往日裡夜遊畫舫不絕的湖面,今夜卻顯得格外冷清,只有零星的幾艘小船,也都遠遠避開了湖心區域,顯然百姓們對那怪談心存畏懼。
李不言與福伯租了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由福伯搖櫓,緩緩駛向湖心。李不言依舊是一身普通布衣,立在船頭,氣息完全收斂,如同融入了這片夜色之中。他的「弦視界」早已張開,如同一個無形的大網,仔細地感知著湖面以及湖水之下的每一絲異常。
船至湖心,四周愈發寂靜,只有船槳劃破水面的輕微嘩啦聲。月光如水,將烏篷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幽深的湖面上。
子時將近。
突然,李不言體內的雙星能量團微微悸動了一下!與此同時,他敏銳地感知到,在湖心深處某片水域的下方,一股隱晦而陰冷的能量開始緩緩匯聚、波動!
來了!
他打了個手勢,福伯立刻停止搖櫓,讓小船靜靜漂浮在水面上。
只見前方約百丈之外的水面,毫無征兆地開始泛起一圈圈詭異的漣漪,隨即,一縷縷乳白色的霧氣如同擁有生命般,從湖底深處裊裊升起,初時稀薄,轉瞬間便變得濃郁起來,迅速向四周擴散!
霧氣之中,果然隱隱有絲竹管弦之聲傳來,縹緲動聽,彷彿仙樂。更有一种奇異的、沁人心脾的芳香瀰漫開來,讓人聞之便覺心曠神怡,雜念頓消。
隨著霧氣越來越濃,那霧中深處,竟真的開始浮現出亭台樓閣、玉樹琼花的模糊影像!光影流轉,美輪美奐,如同傳說中的海外仙山、天上宮闕!甚至能看到一些衣袂飄飄、身姿曼妙的女子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翩躚起舞!
這景象,足以讓任何不知情的人為之目眩神迷,心生嚮往!
然而,在李不言的「弦視界」中,這一切卻是另一番模樣!
那所謂的「仙樂」,實則是一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充滿蠱惑與迷幻效果的精神波動!那「異香」,則是一種能麻痹感知、激發內心最深處慾望的邪異能量!而那美輪美奐的「仙境」幻影,其本質則是一個龐大而精密的幻術法陣的核心顯化!法陣的根基,深深紮根於湖底淤泥之下,與地脈陰氣相連,不斷汲取著周圍水域的生機與……被吸引而來的生靈魂魄之力!
他清晰地「看」到,有幾縷極其微弱的、屬於普通人類的魂魄能量,正從遠處那些零星的遊船上飄出,如同受到牽引的飛蛾,不由自主地投向那白霧深處的幻陣,被其吞噬、消化!
果然是個陷阱!一個以美麗幻象包裹的、吞噬靈魂的惡毒陷阱!
李不言眼神冰冷,正欲出手破掉這個幻陣。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那濃郁的白霧突然劇烈翻滾起來,幻陣中心的影像變得更加清晰,甚至凝聚成了一座巍峨輝煌的宮殿大門!門楣之上,隱隱有兩個古篆大字閃爍——【琅嬛】!
琅嬛福地?傳說中收藏天下典籍的仙境?
與此同時,一股更加強大、更加精純的吸引之力從那「琅嬛」大門中傳出,不僅針對靈魂,甚至開始牽引周圍的天地靈氣!李不言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星核之力都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共鳴與波動!
不對!這不僅僅是幻陣和吞噬!這「琅嬛」幻影之中,似乎還隱藏著別的什麼東西!某種……真實的、擁有龐大能量的存在!是陣眼?還是……對方想要接引的某物?
李不言心中一動,改變了主意。他決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要親自進入這幻陣核心,看看裡面到底藏著什麼魑魅魍魎!
他對福伯傳音道:「我進去一探,你在外接應,隨時準備接應。」
福伯面露擔憂,但知道李不言心意已決,只能凝重點頭:「萬事小心!」
李不言深吸一口氣,不再抵抗那股吸引之力,反而主動放開了一絲防護,讓自己的靈識如同被迷惑的凡人般,順著那吸引力,緩緩「飄」向了白霧深處那扇洞開的「琅嬛」大門!
在接觸到門內光暈的剎那,他感覺彷彿穿過了一層冰冷粘稠的水膜,周圍的景象瞬間扭曲、變幻!
第五十章 琅嬛幻
穿過那層冰冷粘稠的「水膜」,周圍的景象驟然一變!
不再是西湖之上的夜空明月,而是置身於一片雲霧繚繞、仙氣氤氳的奇異空間之中。腳下是白玉鋪就的廣場,平整如鏡,倒映著空中流轉的霞光。遠處,宮殿巍峨,飛檐斗拱,雕樑畫棟,皆非人間氣象。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靈氣與那股奇異的芳香,耳邊仙樂縹緲,令人不自覺地沉醉其中,忘卻凡塵煩惱。
幾名身披輕紗、體態婀娜、容貌絕美的「仙子」,正含笑迎了上來,聲音柔媚入骨:「恭迎仙客飛昇琅嬛福地,請隨我等前往瑤池仙苑,享用蟠桃仙釀……」
這幻境,無論是視覺、聽覺、嗅覺,甚至對靈氣的感知,都逼真到了極點!足以以假亂真!若非李不言早已看穿其本質,又有星核之力護住心神,恐怕瞬間便會沉溺其中,難以自拔。
他心中冷笑,面上卻配合地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迷茫與驚喜,彷彿被這「仙境」所震撼,任由那幾名「仙子」引路,朝著遠處那座最為輝煌的宮殿走去。
同時,他的「弦視界」在進入這幻境的瞬間,便已全力展開!剎那間,這看似完美無瑕的「仙境」在他眼中露出了猙獰的本來面目!
哪裡有什麼白玉廣場、仙宮樓閣?腳下分明是冰冷潮濕、佈滿淤泥和水草的湖底!那些巍峨的宮殿,不過是由無數扭曲蠕動的黑色觸手和慘白色的骸骨勉強堆砌而成的、如同巢穴般的詭異結構!空氣中瀰漫的也不是仙氣,而是濃郁至極的陰煞之氣與靈魂怨念的混合物!那幾名「仙子」,更是由純粹的怨靈與邪氣幻化而成,本體醜陋不堪,散發著濃濃的惡意!
這整個「琅嬛福地」,就是一個巨大的、建立在湖底骸骨之上的邪惡幻陣核心!其規模與精妙程度,遠超洛京的慈幼局!陣法的核心,就在前方那座由最粗壯觸手和最多骸骨構成的「主殿」之中!
李不言能清晰地「看」到,一道道微弱的生靈魂魄能量,如同溪流匯入大海般,從四面八方被吸入這幻陣,經過層層轉化與提純,最終匯入那「主殿」深處的一個不斷搏動的、如同心臟般的暗紅色肉瘤之中!
那肉瘤散發出的氣息,邪惡、貪婪、充滿了毀滅與吞噬的慾望,甚至……帶著一絲與那「聖器投影」同源、卻更加隱晦與古老的意味!
難道這肉瘤,與那「聖器」有關?是「聖器」的一部分?還是培育「聖器」的溫床?
就在他仔細感知那肉瘤之時,引路的「仙子」已經將他帶到了「主殿」那扇由無數骷髏頭鑲嵌而成的巨門之前。
「仙客,請進吧,福地之主已在殿內等候多時。」為首的「仙子」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伸手推開了那扇令人毛骨悚然的巨門。
門內,並非想像中的華麗殿堂,而是一個更加寬廣、卻也更加恐怖的空間!空間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由血液和污穢能量匯聚而成的池子!池子中央,懸浮著的,正是那個不斷搏動的暗紅色肉瘤!肉瘤的表面,佈滿了粗大的血管和不斷開合的吸盤,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而在血池旁邊,站立著一個身影。
並非想像中的妖魔形象,而是一個身穿華麗宮裝、頭戴珠翠、容貌姣好、氣質雍容的……美婦人!
只是,這美婦人的雙眼,沒有瞳孔,只有一片純粹的、如同深淵般的漆黑!她的嘴角,帶著一絲慈悲與魅惑混合的、極度違和的詭異笑容!
她看著走進來的李不言,用一種空靈而縹緲的聲音開口道:
「迷途的羔羊,你終於來到了真正的淨土。放下執念,擁抱虛無,你將獲得……永恆的安寧與昇華。」
隨著她的話語,整個幻陣的力量驟然加強,那股蠱惑與吞噬的力量如同潮水般湧向李不言,試圖瓦解他的意志,將他的靈魂拖入那血池之中,成為那肉瘤的養料!
李不言停下腳步,抬頭直視那美婦人漆黑的雙眼,臉上所有的迷茫與驚喜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的平靜與嘲弄。
「裝神弄鬼,也該到此為止了。」
他緩緩抬起了手,掌心之中,純白的星輝開始凝聚。
「這骯髒的巢穴,該淨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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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至五十章,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