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啸窗前树》
文/刘永平/笔名:梅蛮
案头的书,是翻卷过数遍的光阴。
《诗经》的风露沾着纸角,
《阳明》的澄明浸过墨痕。
《姑妄言》《醒世恒言》的烟火气,
仍在字里行间,
悄悄流转。
《百子全书》的博奥,
《白话荀子》的睿智,
连同《屈原通释》里沉郁的孤忠,
都被我一遍遍啃噬、消化。
那些墨香里的精义,
那些文字间的风骨,
早已不是纸上的符号,
而是化作涓涓文脉,
渗进我的骨血,
滋养着灵魂深处的情操。
诗词草稿夹在书页间,
墨迹晕开又干涸——
是我与古贤对话,
落在纸上的心跳。
倦意漫上来时,
便伏在案头眯了片刻。
恍惚间,似有风声与书页翻动声交织,
再睁开眼,
窗外的风正带着凉意扑来。
冬日的风裹挟着寒意,
撞在窗棂上,
又扑向院中那几棵树。
瞬间,枝叶便疯了似的动起来——
不是秋风里的慵懒摇曳,
是如雀群惊起的跃动。
每一片叶都绷得紧紧的,
像攥着不肯放下的执念,
在枝头翻飞、挣扎,
借着风势拼命向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枝丫的束缚,
奔向无垠的天空。
明明是叶落归根的时节,
远处枝头已染浅黄,
风里裹着零星落叶的轻响。
我院中的树却偏不逐此俗例,
青碧依旧,
宛如春阳浸润后的盎然。
狂风掠过,
枝叶吱吱作响,
那不是萧瑟的哀鸣,
是酣畅的欢歌。
我在窗内静听,
分明触到了它们的兴奋——
那是一种被捆绑的渴望,
一种在束缚中迸发的生命力。
每一次摇曳,都是一次对自由的叩问;
每一声呼啸,都是一声不甘的呐喊。
我坐在窗内,
指尖还残留着书页的温度,
目光却被窗外的树牢牢锁住。
看它们在风里摇头摆尾,
看每一片绿叶都在寒意里倔强地舒展,
看它们明明身处萧瑟时节,
却偏要活出盎然生机——
那哪里是树啊,
那分明是另一个我。
是我在墨香里反复求索的执着,
是我藏在灵魂深处,
那股不肯向岁月低头,
不肯向平庸妥协的劲儿。
可这困在枝桠的树,
又何尝不是我?
枝叶想挣脱枝头,
却被枝干牢牢牵系;
我想挣脱世俗的局限,
却总被现实的藤蔓缠绕。
风还在啸,
树还在舞。
枝叶的欢腾撞在窗玻璃上,
又渗进我的心里。
墨香与风吟交织,
古卷的文脉与草木的生机相融。
窗外的树在风里活成了我,
我在窗内,
借着树的枝叶、书的墨香,
把心底的渴望与坚守,
都活成了,
这冬日里,
最不肯凋零的,
风骨。
2025年11月17日长沙
湘江新区青青家园
墨香铸骨 风树同心——评刘永平《风啸窗前树》
《风啸窗前树》以“室内书香”与“窗外风树”为经纬,织就了一幅文脉传承与生命坚守的精神长卷。刘永平(梅蛮)延续其善用“托物寄怀”的创作特质,将古卷精义与草木生机相融,让个人情志在笔墨与风声的共鸣中,升华为不肯向平庸妥协的生命风骨,读来气韵沉厚又动人心魄。
全诗的精妙首在意象建构的互文共生。开篇铺陈案头典籍,《诗经》的风露、《阳明》的澄明、《屈原通释》的孤忠,不仅是文字符号的罗列,更是诗人精神滋养的源流。这些浸透着时光的墨香,化作“涓涓文脉”渗进骨血,为后文“树即我”的意象转折埋下伏笔。而窗外的冬树,突破“叶落归根”的俗例,以“青碧依旧”的盎然对抗萧瑟,其在狂风中“翻飞挣扎”的枝叶、“酣畅欢歌”的啸鸣,恰是诗人内心执着与渴望的外化——树的“攥着执念”对应诗人的“反复求索”,树的“挣脱束缚”呼应诗人对世俗局限的突围,一内一外、一文一武,完成了从“观树”到“照己”的精神投射。
在情感表达上,诗歌呈现出“坚守与挣扎”的辩证张力。诗人既在树的倔强中看见“不肯向岁月低头”的自己,也在树“被枝干牵系”的困境中照见自身“被现实藤蔓缠绕”的无奈。这种双重映照让情感不再是单一的昂扬或沉郁,而是多了几分真实的厚重:既有对自由的叩问、对生机的赞颂,也有对局限的坦然,最终在“墨香与风吟交织”中达成和解——即便身处束缚,也要以文脉为根、以风骨为枝,活出“最不肯凋零”的姿态,这份清醒的坚守更显动人。
语言艺术上,全诗兼具文辞的典雅与动感的锐度。写书香时,“啃噬、消化”“渗进骨血”等表述,将抽象的文脉传承具象为可感的生命体验;绘风树时,“撞在窗棂”“疯了似的动”“吱吱作响”等动词与拟声词的运用,赋予草木以人的情志与力量,如“每一次摇曳,都是一次对自由的叩问;每一声呼啸,都是一声不甘的呐喊”,以对仗强化气势,让树的生命力跃然纸上。而“案头眯眼”到“睁眼观树”的细节过渡,让室内外场景自然衔接,使文脉与生机的交融不显生硬,更显浑然天成。
归根结底,《风啸窗前树》的魅力,在于其将个人情志与文化基因深度绑定。诗人让古贤的风骨通过典籍滋养心灵,再借冬树的抗争具象化生命态度,最终实现“我活成树的风骨,树成为我的化身”的精神闭环。在这个过程中,墨香不再是故纸堆的余韵,风声不再是自然的异响,二者共同化作对抗平庸的精神力量,让读者在文字间既能触摸到传统文化的温度,也能感受到生命坚守的重量——这正是这首诗超越个体抒情、引发广泛共鸣的核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