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笺
干一/甘肃
我写枫叶红了，先借杜牧的马蹄
敲醒纸页间的秋径——
霜露洇湿石级苔痕，车辙压过的凉意
漫进红叶掌纹般的脉络
我数着叶尖的光，把“坐爱枫林晚”的闲
叠成褶皱里的星子，风过
便抖落三两声，像我轻叩时光的响
我写枫叶红了，邀鱼玄机的笔锋
泼洒千枝万枝的热烈——
枝桠横斜如笔架，红叶舒展如未封的信
叶脉缠上撞碎的霞光，沾着晨雾的润
我指尖蹭过叶背的绒，秋意便顺着纹理漫开
不密不透，红得像烛火舔过纸页
映着我伏案的影，也映着字里的赤诚
我写枫叶红了，唤屈原的兰舟泛过秋江——
洞庭波起，红叶是散落的丹心
随波轻漾，碰响船舷的清旷
我俯身掬一捧江风，楚辞的幽思便凝在叶边
结成细霜，把“木叶下”的凉
酿成舌尖微烫的怅惘，是我与古人的对望
我写枫叶红了，融谭嗣同的豪情入叶脉——
秋风带不走的，是叶肉里跳动的火
霜华催不老锋棱，每道褶皱都藏着剑鞘的光
我蘸着叶尖的红落笔，未凉的热血
便在纸页上洇开“我自横刀向天笑”的疏朗
让萧瑟秋光里，我的笔也站成挺拔模样
最后一笔，蘸取李商隐的静美
把“霜飞晚”的清愁，凝在红叶末梢——
叶脉里淌着古今秋声，蝉鸣渐歇时
化作细碎颤栗，等我俯身
指腹触到霜的凉、红的暖，触到叶肉的柔韧
触到马蹄踏过的秋径、兰舟泛过的江
笔锋扫过的枝、热血燃过的光
都在一片叶的呼吸里，与我的心跳共振
漫过岁月岸，也漫过我眼底的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