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南记事（六）

安徽卫艾云

马福很忙，为着德银的事跑前跑后。村里好不容易有个项目，马福打心底是想把这件事干好。这一点，德银也很感激他，毕竟这年头，能实打实帮助一穷二白的他，是屈指可数。

德银心里盘算着，把养殖和种植技术学好，再慢慢学精，开始能赚钱，不大可能。德银总在家里说，媳妇劝他，不要把不挣钱这样晦气的话挂在嘴边。德银一听媳妇这么说，眉头也渐渐舒展。这么多年，媳妇最在乎他了。

眼看着，这屋后的水塘木头桩树的差不多了，德银心想着还是要去街上买点渔网围一圈。

可就这样，德银的双腿却受了重伤。医生说，全部康复，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哪一天可以呢？

德银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坐在门口，一群群北归的鸟儿一会儿人字形、一会儿一字排开，离得这么远，德银也嫌它们，崭新的玻璃杯又被他砸向了门口的水泥地上，“嘭”的一声，让他媳妇心一紧。媳妇擦擦眼泪，也不吱声。就连忙从厨房出来，拿起扫帚就清理。她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新杯子了。婆婆比划着让她实在不行就买个铁把缸子，但是她知道德银喜欢玻璃杯。从头一回砸杯子的惊慌，到现在的默默收拾，德银的媳妇，一个人在承受着。她总是眼睛红红的，看着德银，一句话也不说，悄悄地打扫好就又转身进屋。

“我们新盘的那个水塘边，我带你去转转。”德银媳妇一边照顾着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一边还在张罗着农家乐的事，因为她懂他还未实现的梦想。她虽然读书不多，不会把理想、梦想之类挂在嘴边，但是心若明镜。 

“不去，我不去！”德银仿佛全身的力气捶着自己不争气的腿，喊着，“我太难了！我觉得我活不下去了”媳妇一把拉住他骨瘦如柴的手，噙着眼泪说：“你想想我，若不是你们一家子救了我，我早就不在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跟前吗？有什么砍过不去的……”

可是，德银不知道，他一直都不知道，媳妇已经快撑不住了。老的老，小的小，德银也伤的不轻，所有的事，都落在她一个人头上。德银的老母亲好在渐渐地恢复，天气好时，还能搭把手，可以把德银从屋里推出了晒晒太阳。可是，他媳妇呢，隐瞒了自己半夜肚子疼得打滚的事儿。

“后面水塘边，农家乐房子的墙上，我让马福村长帮我联系了大学生给我画了墙绘，我带你去看看。”德银的媳妇，憔悴的脸上吐出近似哀求的声音。“什么时候？现在吗？”德银似乎也察觉到媳妇脸上的不对劲立马回答着。

“嗯，那你等我进屋给你拿条毯子盖腿。”媳妇转身进屋了，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可能她没想到，德银这次会同意去。棕红的毛毯盖在德银的腿上，“等看完墙绘，我带你去看看新进的一批鸡苗鸭苗，他们可会抢食了，跑来跑去的，谁也不让谁。”德银的媳妇快要手舞足蹈起来，突然却又沉默了。她可能觉得现在，她是不合适用跑之类的话。她比德银更敏感，她小心翼翼地默不作声又推着德银往前。

德银的妹妹回来把他老娘接走了。

德银的媳妇被邻居彩芳和老三他们几个人抬上了车，德银望着远去的救护车，他不知道媳妇这突然是怎么了。

“病人都成这样了，你们再拖就要出人命了！”医生大声呵斥着前去的彩芳和老三。

德银一直在家等着老三他们给他回电话。

作者简介：卫艾云，群众文化工作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