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霜降冰城别样情》
作者:海 韵
主播:飘
监制:方 音
总编:阳光波

哈尔滨的霜降,是位雷厉风行的雕刻家。它不像关内的霜降,那般缠绵,那般欲说还休;它来得决绝,带着西伯利亚寒潮赋予的、不容分说的魄力。往往只是一夜之间,甚至一场细冷的雨夹雪之后,你推窗望去,世界便换了容颜。空气是彻底肃清了,昨日或许还有几分秋日的温吞与浮尘,此刻却凛冽得像一块初凝的、无比透亮的水晶,吸进肺里,有微微的刺辣感,却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那马路两旁的老榆树、杨树,叶子本是黄绿驳杂的,这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捋过,纷纷扬扬地落了大半,剩下些顽固的,也蜷缩成焦褐的一团,在枝头簌簌地发抖。地面上,屋顶上,车顶上,凡是能承载的地方,都敷上了一层薄薄的、带着银灰光泽的白。这不是雪,是霜,是“气肃而凝,露结为霜”最直观的宣告。我们总说四季有序,可天地运行,偶尔也会打个盹儿,任性一回,教这北国的冬天,总是急不可耐地,提前重重叩响每家每户的窗棂。
然而,这霜降之于哈尔滨,却仿佛并非一个终结的句读,而是一个别具风韵的破折号,引出了一番迥异于江南的、雄浑而又热烈的景象。这里的秋天,自然也不仅仅是一个季节。它或许是中东铁路老站台上,那一声穿越了百年时光的汽笛,悠长而苍凉;是中央大街方石路面上,被无数行人步履磨得温润光滑的“面包石”,在霜降之晨,泛着清冷而坚实的光泽。这景象,没有“远上寒山石径斜”的幽邃,却有大道如砥的开阔;没有“月落乌啼霜满天”的愁绪,倒有“冰城”将醒未醒时,那份蓄势待发的沉静。
也正因这彻骨的寒,那蕴藏于这方水土与人心之中的热力,才愈发显得珍贵与奔放。你瞧那“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意境,在这里,早已转换成了另一番热闹。天才蒙蒙亮,那些冒着袅袅白气的早点摊子便支棱起来了。穿着厚实棉衣的人们,搓着手,踩着脚,在寒风中排着队,只为了一口刚出炉的、烫手的烤红薯,或是一碗乳白醇厚、撒了碧绿葱花的羊汤。那红薯,恰如邻家的老奶奶所说,“霜打的才最甜”,捧在手里,是暖的;吃在嘴里,是甜的,一直暖到心底,将异乡客心头那点可能的愁绪,都融化得无影无踪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的生机?繁华落尽,表象的绚烂萎谢了,留下的,是生命最本真、最坚韧的甘美。而这,也正应了东坡先生那句“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哈尔滨一年中最好、最独特的风光,恰恰就从这霜寒凛冽中,悄然开始了。
这便说到了那令世人瞩目的“出圈”了。往年的冬日,哈尔滨固然也是旅游的旺季,但今年的势头,却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猛。这霜降时节,竟已隐隐有了那“火爆”的预热。中央大街上,已然是五湖四海的口音交织。裹着长长羽绒服的南方客,对着巴洛克、折衷主义风格的建筑群发出惊叹;他们手里举着马迭尔冰棍,在零下的空气里,吃得津津有味,这成了冰城一道独有的、看似矛盾却又和谐无比的风景。索菲亚教堂广场前,举着手机、相机拍照的身影络绎不绝,那拜占庭式的绿色穹顶,在霜天清冷的晨光里,显得愈发庄严而神秘。冰雪大世界虽还未正式迎客,但那筹备中的庞大规模,早已通过各种媒介,吊足了天下游人的胃口。
这“火爆”的背后,是什么在支撑着呢?我想,绝不仅仅是那鬼斧神工的冰雕雪塑。更是这座城市,在严酷自然中磨砺出的、那份独特的生命热情。是寒地黑土所孕育的、质朴而旺盛的活力。你能从夜市里那香气四溢的锅包肉、格瓦斯甜润的滋味里尝到它;能从澡堂子里那蔼蔼的热气与酣畅的谈笑中感受到它;更能从每一个哈尔滨人,在寒风中依旧爽朗开怀的笑声里,真切地触摸到它。是这霜、这寒,反衬出并凝聚了这人间的暖。它让我懂得,有些极致的体验,是需要在严寒中追寻的;有些火爆的热情,恰需要更深的冷寂来沉淀与激发。
我的思绪,被一阵欢快的喧闹声拉回。街角,一群年轻的游客,正兴奋地用手去接那枝头飘落的霜花,他们的笑脸,红扑扑的,像极了故乡田垄上那霜打的红柿,饱满而鲜活。这霜降的哈尔滨,便在这冰与火的交响中,完成了一幅独特的画卷——霜是画布那清冷的底子,而人的活动,人的创造,人的欢笑,则是画布上最浓烈、最温暖的色彩。
愿每一位踏霜而来的旅人,都能在这北国的天地间,找到那份属于你自己的、对抗世间寒意的温暖。愿哈尔滨这霜降的岁月,因其独特的“风味”,而被四海宾朋深深记住,愿这一份冰火交织的馈赠,能在每一位过客的心底,永久驻留。

赵文辉。感怀峥嵘岁月,常以初心,行至远路。力之所及,不惰分毫;力所难及,亦不惶忧。但守本真,将万千今日过得饱满,活成自己悦纳的模样。纵使回首向来萧瑟之处,归去时,心间已无风雨亦无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