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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里的站台》
作者：海 韵
主播：飘
监制：无 痕
总编：阳光波
这周日夜晚，饭后无事，便出门散步。走着走着，一抬头，竟有些愣住了——那家西饼屋，暗着。不止是暗着，橱窗空空荡荡，里头有工人模样的影子在晃动，依稀是在拆着些什么。我凑近了些，隔着玻璃，看见曾经摆满奶油蛋糕和杏仁饼干的柜台，如今只剩下一地狼藉的板材与碎屑。一个工人正用撬棍费力地拆着那截我倚靠过无数回的柜台转角，发出“嘎吱”一声沉闷的叹息。它到底还是关了。我站在初冬的夜色里，心里头蓦然空了一块，像是被人从惯常的生活里，悄无声息地抽走了一根承重的梁柱。
这家店，怕是有二十多个年头了。我刚搬到这附近时，它就在了。店主是一对从南方某省来的小夫妻，那时都还年轻，瘦瘦小小的身子骨里，仿佛蕴着使不完的劲儿。丈夫沉默，总是在后厨与烤箱为伍，一身的面粉气；妻子伶俐，守着前面的柜台，笑吟吟的，一口带着吴侬软语尾音的普通话，听着便觉甜润。我的日子，便与这甜润的气息缠绕在了一处。早晨匆匆赶地铁前，会来这里带一个酥皮面包，一杯热奶；傍晚下班归来，疲惫不堪，也常会推门而入，那满屋暖烘烘的、黄油与糖分烘焙出的焦香，便是一剂最好的慰藉。久而久之，它竟成了我生活坐标的原点。无论是打车还是用手机叫车，手指头总是不自觉地，将“某品牌西饼屋”设成出发之地，或是归家的终点。它不只是一家店，更像是我与这座庞大城市所立下的一个安稳的契约，一个不会移动的坐标。
今夜，坐标湮灭了。我怔怔地望着那片废墟，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去年深秋见着他们的最后一面。那已全然不是记忆里的小夫妻了。丈夫的背有些佝偻，头发花白了大半，在店里缓慢地挪着步子，俨然是个大叔了；妻子呢，昔日清秀的脸上也爬满了细密的纹路，笑容里添了许多挥之不去的倦意。他们像两棵南方的植物，被无意中移植到这北方的城，用了二十年的光阴，努力地生根、发芽、开花，最终，却还是悄然凋落在这岁月的风里。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这“故人”，是这对夫妻，是这家老店，又何尝不是那段被他们甜点香气所标记了的、我自己的年轻岁月呢？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蹭过我的裤脚。我猛地一颤，从回忆里挣脱出来，这才真切地感到，空气里确乎是有了冬天的味道了。一种清冽的、干脆的、属于岁末的味道。
这一年，竟又快走到尽头了。
这感觉来得如此突兀，又如此确凿。我不禁想起仅仅两个月前的哈尔滨。那时节，暑气还霸道得很，阳光白花花地泼下来，晒得柏油路面都有些发软，走在上面，鞋底都觉着烫。从空调房里出来，不过几步路，背上便能沁出一层薄汗，黏腻得叫人烦躁。那时候，装空调的师傅们是顶顶忙碌的，工期排得紧密，电话一个接一个，仿佛全城的人都在与炎热做着最后的抗争。那汗流浃背的燠热，此刻回想起来，竟像隔着一个梦境般，遥远而不真切了。
而更觉恍惚的是，想着今年新年钟声敲响时，自己许下的那些愿望，仿佛还是昨日之事。那一刻，窗外是漆黑的寒夜与绚烂的烟花，屋里是暖融融的灯光与家人的笑语，心中满怀的，是对一个崭新开始的憧憬与期许。那心情，分明还带着春日路口般的鲜润与蓬勃，以为前路尽是繁花似锦。可谁能料到，这眼睛才一闭，一睁，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其中的过程，人却已走过了春的萌发，夏的繁盛，秋的萧瑟，径直立在这冬夜的站台上了。站台是冷的，风是利的，预告着一段旅程的终结。
我们都在忙些什么呢？这问题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我一下。我们忙着低头，看手机上永远处理不完的信息；忙着工作，在格子间里追逐一个又一个似乎永远够不着的目标；忙着照顾渐渐老去的父母，在他们日益频繁的病痛与寂寞里奔波；忙着教育一天天长大的孩子，为他们的功课、他们的前途焦灼筹谋；忙着关心散布在天南地北的亲友，在微信群里送上祝福，或是隔着屏幕分担烦忧。我们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陀螺，被无数名为“责任”与“牵挂”的鞭子抽打着，不停地旋转，旋转，不敢有一刻停歇。
然而，在这所有忙碌的间隙里，我们唯独，丢了自己。忘了问自己一句，累不累；忘了停下来，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忘了那个也曾梦想着“诗与远方”的少年或少女，是如何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消磨了意气。我们被时间这只无形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推着后背，踉踉跄跄地，就走完了整整一个四季。
西饼屋的工人们似乎收拾好了工具，准备离开了。里面的灯“啪”一声全灭了，那块熟悉的门面，彻底融入了一片完整的黑暗里，再也分辨不出了。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里倏地散开，不见了踪影。
这人间万事，终是岁月不居。老店会关，少年会老，四季会流转，我们被推着前行，难得回头。但或许，在这匆忙的、不由分说的变迁里，那曾真切感受过的甜，那曾作为生活坐标的安稳，以及这岁末冬夜里，一份清醒而微凉的慨叹，便是时间留给我们，唯一的、也是最真实的写照了。
赵文辉，感恩峥嵘岁月，从国防绿到检察蓝，初心不变，可以努力改变的事，不要等；努力也改变不了的事，不要慌。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把无数个今天过好，以饱满的热情迎接每一件事，让生命的每一天都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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