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秋菊·秋景
作者:刘有良
今年国庆中秋双节期间,我离开了繁华喧闹的宁波大都市,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乡。故乡的秋色已经逐渐浓了起来,天地间早已铺展开一幅无法复制的秋月画卷。这画卷是时光的杰作,用最细腻的笔触勾勒出四季更迭的痕迹。当秋风掠过树梢,那些沉睡在枝头的叶片便开始了它们生命中最后的舞蹈——有的染成金黄,有的化作赭红,还有的固执地保持着深绿,在萧瑟中显出一份倔强。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将斑驳的光影投在蜿蜒的小径上,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件缀满碎金的长袍。
在故乡的秋色中最动人的,莫过于它那层次分明的色谱。远山如黛,近树流丹,中间还夹杂着未褪尽的夏绿,构成一幅天然的油画。晨雾中,整个山谷被染成淡淡的紫灰色,待朝阳升起,雾气散去,色彩便愈发鲜明起来。稻田里的稻穗低垂着头,泛着金黄的波浪;果园中,金灿灿的桔子、黄澄澄的梨子压弯了枝桠;就连野地里的芦苇也换上了银白的衣裳,在风中摇曳生姿。
故乡的秋色之美,还在于它那份从容不迫的凋零。不同于春的喧嚣、夏的炽烈、冬的凛冽,秋以一种近乎禅意的姿态,缓缓褪去繁华。落叶不是凋谢,而是回归;枯草不是死亡,而是蛰伏。在这看似衰败的表象下,实则蕴藏着生命最深邃的智慧。站在秋色中,人能感受到一种超越季节的宁静,仿佛时间在此刻放慢了脚步,让人得以细细品味生命最本真的模样。
当第一缕秋风带着凉意掠过庭院,那些藏在绿叶间的菊蕾便悄然绽放,为萧瑟的秋日注入一抹亮色。秋菊之美,在于它那与众不同的傲骨——当百花凋零之际,它却选择在这最寂寥的季节里舒展花瓣,以最绚烂的姿态对抗寒霜。它的色彩是那样纯粹:金黄如初升的朝阳,雪白似新落的细雪,紫红若晚霞的余晖,还有那些罕见的墨绿、靛蓝,在秋阳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秋菊的形态也各具风姿。有的花瓣细长如丝,层层叠叠宛若仕女发间的金钗;有的圆润饱满,像精心雕琢的玉盏;还有的形如绒球,毛茸茸的惹人爱怜。最动人的是它们在晨露中的模样,晶莹的水珠停在花瓣上,将阳光折射成七彩光晕,整株菊花仿佛被赋予了灵性。微风拂过,花枝轻颤,那姿态既不张扬也不怯懦,恰如其分地诠释了何为"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孤高。
古人咏菊,多赞其"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气节。这气节并非刻意为之,而是秋菊与生俱来的品格。它不似牡丹需要温室呵护,不似玫瑰依赖蜂蝶传粉,只需一方泥土、几缕阳光,便能在这万物肃杀的季节里独自芬芳。这种独立于时令之外的美丽,让秋菊成为文人墨客心中理想人格的象征——在繁华落尽时依然保持本心,在众芳摇落之际独守清雅。
漫步在故乡秋日的原野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然的诗行里。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那是秋天特有的韵律。抬头望去,天空蓝得透亮,几缕游丝般的云彩轻盈地飘过,为这澄澈的秋空增添几分灵动。远处的山峦褪去了夏日的浓绿,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褐色与金黄,如同被画家用粗犷的笔触随意挥洒而成。
故乡秋日的溪流也换了模样。夏季奔腾的急流变得舒缓,清澈见底的水中,可见卵石上附着的青苔随水流轻轻摇曳。偶尔有几片红叶飘落水面,像一叶叶小舟顺流而下。岸边的芦苇丛中,不时惊起一只野鸭,翅膀拍打水面的声响惊散了水中的倒影,却又很快恢复平静。这静谧中蕴含着生命的律动,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生生不息的奥秘。
故乡黄昏时分的秋景尤为醉人。夕阳将天边的云霞染成橘红与紫罗兰色,光线斜斜地穿过疏朗的树冠,在草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归巢的鸟群掠过天际,它们的剪影与晚霞融为一体,构成一幅动态的剪贴画。空气中飘来隐约的桂花香,混合着泥土与枯叶的气息,这是秋天独有的芬芳,清冷中带着暖意,仿佛能抚平所有的躁动与不安。站在故乡这样的秋景中,人不由得放慢呼吸,生怕惊扰了故乡这片刻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