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释“敬足斋”
宋今声
无论黎明傍晚,还是雨雪阴晴,每当我写完一篇随感杂文、或者完成一首诗词辞赋之后,便习惯于在落款处写上创作于“敬足斋”。有的文友询问,何以称谓“敬足斋”?
“敬足斋”,是我对自己的住所“雅称”,无论过去在农村住土房,还是当下在城里住楼房,我都把自己的栖息之所附庸风雅称之为“敬足斎”。
为啥要称为“敬足”而不是“敬”其它什么“斋”呢?
“敬足”,含义有三,一是“知足”。想我一介村夫,过去身在社会底层,出身贫苦,小时候吃遍了家乡野菜,捡遍了野外烧柴,跟头绊脚、将就对付,勉强读了六年书,便扔下了书包,告别了学校,到生产队里参加了劳动,干“大半拉子”,那年我刚满十四周岁。妈妈常年有病,家里没钱治疗,瘦成一把骨头躺在炕上,不能给我们做衣裳和鞋,春夏秋三季,我都是赤着脚、光着膀子下地干活。脚底板被扎过无数次,有时候流血不止,就抓把土揞上。夏天,肩膀被烈日晒得脱了一层又一层皮,手掌磨出的血泡一个接着一个。冬天,手脚冻裂了,有时候流着鲜血,但是,从来也没有耽误工。现如今,走过了漫长的艰苦岁月,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不该得到的,得到了;不该拥有的,享受了。哪有不知足的道理呢?所以知足“当敬”。
二是感恩父母给的我“这双脚”。无论是赶赴约定、践行承诺,还是离开坑洼、躲避是非,都离不开我这双曾经走过艰难困苦、健康矫健的脚。我的脚,从十一岁开始挑着水桶到井沿挑过水;我的脚,十三岁曾经奔跑在秋末初冬的雨雪放学路上,开始穿着鞋,跑到半路鞋底掉了,不得不光着脚跑回家里,回到家,两只脚冻麻木了;父亲下班回家看见了,急忙打来一盆凉水泡上,躲避了两只脚残废。在辍学之后的日子里,我的脚,曾经刨过开春的苞米茬子、踩过播种的地格子、铲过草苗齐长的农田、收过遍地成熟的庄稼;在场院里避过风、在野外跑过雨,撵看过电影,参加过民兵训练;在之后的岁月里,我这双脚走过独辟蹊径、跨越艰难坎坷,走进了理想天地,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赶上了几多机遇巧合,邂逅了几多贵人知己,结识了几多文化名流,认识了几多社会精英,于是,窘迫散去、困顿全消,立足于天地之间,再无尴尬拮据。想想看,我这双脚是不是值得尊敬?
三是珍惜这双脚。支撑筋骨躯干起居、托举血肉皮囊进出,每时每刻都离不开这双脚。无论是徘徊迟疑、存留去就,还是结伴排队、加入参与,“走对了”也好,“去错了”也罢,都是这双脚在“丈量的尺寸”、“跋涉的历程”,一路顺畅下来,可能站立的追悔之中;一路坎坷之后,兴许驻足在春风得意。举步于尊严与羞耻之际,我这双脚没有越过雷池;投足于获得与舍弃之时,我这双脚站稳了自重理智,避免了几多“一失足成千古恨”,离开过几许“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灯红酒绿。所以,来到晚年,更加感激庆幸我的这双脚。
以上就是我对“敬足斋”的认识和解释,也是我把读写之所称之为“敬足斋”的理由。过去,我在“敬足斋”里“吃过苦”“耐过劳”,并且得到了满足与惬意,收获了追求与坚持。现在,我在“敬足斋”里,享受着攀登不已的书山乐,持续跨越学海之欣喜。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晋代阮孚的慨叹:“未知一生当箸几量屐?”屐(音jī,木头鞋),阮孚很有雅量,每当闲暇,就用蜡擦拭木屐,使之抗穿耐用。有一次友人来访,正在擦鞋的阮孚没有察觉,还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一生能穿几双这样的鞋啊!”珍惜鞋,何尝不是在敬重每天穿着这双鞋,慢走急奔的这两只脚呢?
行文至此,我也有了一番感慨,在温饱有余、颐养天年的同时,我要一如既往地在“敬足斋”里聚精会神眼前的书、心无旁骛笔下的纸,沐浴灿烂夕阳,谱写开心文字;感激天地包容,回报光阴给予。
创作于2025年10月12日敬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