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收网
粮仓加固工程进入了最关键的墙体承重测试阶段。巨大的压力机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施加着负荷。工地上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那片新砌的、灰浆尚未完全干透的墙体上。建国站在最前面，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杨耀祖站在稍远一些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礁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目光看似落在墙体上，眼角的余光却精准地扫视着全场——那个心神不宁的年轻采购，几个交头接耳的工人，以及工地外围几个若隐若现、探头探脑的陌生身影。
压力表的指针稳稳上升，墙体纹丝不动。
就在众人稍稍松了口气的瞬间——
“咔嚓！”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的断裂声，从墙体内部传来！
紧接着，靠近墙根的一处，几块砖石猛地向外凸起，一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蜈蚣般迅速向上蔓延！灰扑扑的粉尘簌簌落下！
“不好！要塌！”有人失声惊叫。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工人们下意识地向后猛退！
“都别动！”建国一声暴喝，压住了现场的骚乱。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顾危险，仔细查看那凸起和裂纹的部位。韩师傅也立刻带人上前支撑、检测。
杨耀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目光越过慌乱的人群，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那个脸色煞白、正悄悄往人后退缩的年轻采购。
问题很快查清：墙体内部用于临时加固支撑的几根主要钢制绑带，在关键受力点齐刷刷地断裂了！断口崭新，明显是材质存在严重缺陷，脆性过大，无法承受设计负荷。
“这批绑带是谁采购的？！”建国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目光如炬般扫向采购。
那年轻采购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我……我不知道……是……是库房发的货……”
“放屁！”库管员立刻跳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明明是你昨天亲自搬回来的！说是急着用，都没让我验货就直接入库了！”
就在这时，工地外围突然传来一阵嚣张的喧哗声。只见胡永胜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跟班，大摇大摆地拨开人群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假惺惺的关切。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杨老板，听说你工地上出事了？”胡永胜故作惊讶，目光扫过那岌岌可危的墙体，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得意，“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建材啊，可不能贪便宜！要是用我胡某人的货，绝对出不了这种纰漏！”
他话音未落，杨耀宗不知从哪里也钻了出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耀祖！你看看！我就说你用人不当！把这么重要的采购交给一个毛头小子，不出事才怪！现在好了，工程出事，损失多大！还得赔人家粮库的钱吧？你这工程队还要不要开下去了？”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直接将“用人不当”、“贪便宜”、“重大事故”的帽子扣了下来。周围的工人面面相觑，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那年轻采购看到胡永胜和杨耀宗出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指着杨耀祖哭喊道：“胡老板！宗哥！你们要给我做主啊！是杨老板！是他逼我买便宜次品的！他说这样才能多赚钱！出了事就让我顶缸啊！”
颠倒黑白，反咬一口！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紧张。胡永胜和杨耀宗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狞笑。
一直沉默的杨耀祖，终于动了。
他没有看那表演拙劣的年轻采购，也没有理会咄咄逼人的胡永胜和杨耀宗，而是缓缓走向那处断裂的墙体。他蹲下身，捡起一截断裂的绑带，用手指捻了捻断口的金属屑，又放在鼻尖闻了闻。
然后，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胡永胜：“胡老板，这批绑带，是你店里的货吧？”
胡永胜一愣，没想到杨耀祖如此直接，他梗着脖子道：“是又怎么样？你们自己采购的，质量有问题关我屁事！有本事拿单据来对质啊！”他笃定杨耀祖那边账目混乱，拿不出确切证据。
杨耀祖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转而对着身后喊了一声：“石头。”
拄着拐杖的石头早已准备多时，闻言立刻拿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和一叠整理得清清楚楚的单据，一瘸一拐却步伐坚定地走上前来。他将账册和单据双手递给杨耀祖。
杨耀祖翻开账册，找到对应页数，又拿起那几张单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上个月十五号，采购员李小明，从未在你胡永胜店里，购入型号为GJ-12的钢制绑带五十卷。入库记录，质检记录，全无。”
他举起那几张单据，展示给众人看，上面清晰地盖着邻县一家正规建材店的印章，采购人赫然是李小明，但货物型号和数量，与出问题的这批完全不同。
“而这批断裂的绑带，”杨耀祖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面如死灰的李小明，“没有任何正规票据，是你李小明，私自夹带入库，以次充好！”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李小明尖叫起来。
“血口喷人？”杨耀祖冷笑一声，对石头示意。石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那是他私下记录的一些异常情况。
“据记录，李小明近两个月，共有七次未经正常流程，私自接收零星辅料，其中五次，送货人描述与胡永胜店里的伙计特征相符。此外，李小明名下信用社账户，近期莫名多出三笔共计一千五百元的汇款，汇款方……”石头顿了顿，目光扫向脸色大变的胡永胜，“虽然经过多次转账，但最终源头，指向永胜建材店的关联账户。”
人证（库管），物证（断裂绑带、正规单据、异常记录），资金流向，铁证如山！
李小明彻底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胡永胜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变得铁青，他没想到杨耀祖这边账目如此清晰，更没想到石头这个瘸子私下里做了这么多功课！
“杨耀祖！你……你陷害我！”胡永胜气急败坏地吼道。
“陷害？”杨耀祖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带着千钧的压力，“那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我的工地？你又如何‘未卜先知’地知道我用了次品绑带？你和我的采购员之间的资金往来，又是怎么回事？”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句句诛心，逼得胡永胜哑口无言，连连后退。
杨耀祖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一旁脸色煞白、试图悄悄溜走的杨耀宗。
“我的好哥哥，”杨耀祖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寒意，“你不在邻县好好打工，跑回这里，是和胡老板约好了，来看我笑话？还是来看你亲手参与策划的这出好戏，有没有成功？”
杨耀宗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耀祖……你……你别听外人挑拨……我是听说你出事了，特意回来帮你的……”
“帮我？”杨耀祖猛地打断他，声如雷霆，“是帮我把工程队搞垮！帮外人来吞我的产业！杨耀宗，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啊！”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一场里应外合、蓄谋已久的阴谋！
“韩师傅！”杨耀祖不再废话，厉声下令。
“在！”韩师傅早已按捺不住，带着几个耿直的工人上前。
“把李小明，给我捆了！连同这些证据，一起送去派出所！”
“把这两个，”他指着胡永胜和杨耀宗，眼神冰冷如同看待垃圾，“给我‘请’出我的工地！告诉他们，从今往后，再敢踏进这里一步，或者再敢打我工程队的主意，我杨耀祖，打断他们的腿！”
韩师傅等人轰然应诺，如同猛虎下山，扭住瘫软的李小明，架起面如死灰的胡永胜和杨耀宗，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推搡着驱离了工地。
一场风波，在杨耀祖缜密的布局和雷霆手段下，被迅速平息。阳光刺破乌云，重新照在工地上，那堵出现问题的墙体显得格外刺眼，也映照着杨耀祖那张坚毅而冷酷的脸。
他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清理完污秽后的疲惫与冰冷。他知道，这片土地上的明枪暗箭，永远不会停止。但他更知道，经过这一次，他的工程队，他的规则，将更加牢不可破。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精华热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