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去

作者:张钟方

        犹记得孩子们小的时候，放寒暑假都是在姥姥家度过，农村的河呀沟呀以及花花草草、小猫、小狗，在孩子们的世界里充满着无尽乐趣。还有父亲的电动三轮车，我想:坐上去应该比较拉风吧，不然，孩子们咋那么热衷！有时候即使我们都在家，出门的话，孩子们一定选择坐爷爷的电动三轮车。唯一的弊端就是冬天洗澡不方便，因为老家小镇上的浴池环境不好。咋不好的呢？是到街上去洗澡的都是老年人和留守儿童，或者说老人带着留守儿童，人挤人、腚挨着腚，那柜子门、长板凳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拖鞋也没有能凑够整齐地一双的，跟我们小时候洗澡的情况差不多。那一日遇见文化哥进城，问及孩子们的种种，我说了在老家就一点不好，就是洗澡不方便这一困惑。文化哥说:“孩子们和俺婶子洗澡的事，让你嫂子安排就行了。”一直在文化哥身边的其夫人，笑嘻嘻的说:“妹妹，这都不是个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咱自己就有浴池，严格按照城里的洗浴中心标准设计的。这个周末我在咱自己的洗浴中心等你们哈，一定把孩子们和老人都带来。”文化哥家离我们家也就五六里路吧，和去我们镇上差不多远，只是他们那属于萧县，我们属于淮北市，老家人赶集干啥的，都习惯去自己镇上。我半信半疑的说:“好吧，嫂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个周末就去打扰你们。”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文化哥的洗浴中心在三楼，一楼二楼是他家开的果蔬超市，上下楼都是电梯，自己购置安装的。洗浴中心大厅前台有爆米花机、烤肠机和直饮水机，柜子都是电子锁，手牌接触式开关，拖鞋男女老少分门别类码放整齐，以及宽敞阔气的大沙发、茶几。孩子们惊呼:“哇，真漂亮啊，妈妈，你看跟市里大型的洗浴中心一样一样地。”嫂子的笑容好似三月里的春风一般温暖，她乐呵呵的说:“俺婶子你们来了，您先坐下来歇一歇，我给孩子们拿瓶饮料，烤根烤肠吃了再洗。”俺娘有点局促不安的说:“他嫂子你忙你的，孩子们都不饿呢。”我也跟着说:“就是，就是，俺嫂子，你不用管我们。”说话间文化哥也过来了，他端着茶杯笑眯眯地走过来说:“俺婶子，以后你们洗澡就到这边来，咱自己家的浴池，您侄媳妇昨晚就给您准备好了贵宾票，防止哪天您来了，我们万一不在家。以后周末的时候让艳梅开车带你们来，她若不回来，就让俺叔骑电动车带你们来一样。中午别走了，咱还有餐厅呢，平时招待客户用的，一会带艳梅参观一下。”我就笑盈盈的站在那里，俺娘又是摆手又是点头、摇头忙乱地说:“管，以后洗澡都来。不用吃饭，不用客气，真的，恁叔晌午还等着我们回去做饭呢。”“孩子们，烤肠来了，给你们摸摸牛奶可温和了。俺婶子，恁侄子让吃饭，恁就别客气，一会让文化给俺叔打电话，让他也来，不就行了吗。”明显感觉到俺娘的不自在，我就起身说:“文化哥，俺嫂子，中午真的不用麻烦，以后有机会再去参观恁的餐厅，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带他们进去洗澡了，恁瞧孩子们皮的。”

        耳朵里长着黑乎乎的毛发，是文化哥的显著特征，据他自己说那里藏着他的财气呢。文化哥是苦孩子出身，当初和夫人谈恋爱的时候，人家娘家是各种嫌弃，其夫人是跟着跑的（私奔）。为了不辜负夫人的一往情深，文化哥是日夜想着挣钱，什么苦什么累都默默地咽下，一心想着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一晃多年过去，有着屠宰场、洗煤厂、纯净水厂、超市、浴池……的文化哥，绝对是名副其实的企业家。

        那时候孩子们还小，家里老人也帮忙，我的时间就比较宽裕。每一次文化哥携夫人进城，吃饭的时候或提前打电话、发微信给我，反正都会喊上我，并且都是到淮北市内的高端酒店。他俩口子跟我说的最多就是:“结婚就是为了好好过日子，一定要看准人，问题就不大。还有，你那个想啥就是啥，真的不行，都是孩子妈妈了，干啥事不能我行我素地，以后遇到事情要学着俩个人有商有量地。再说，有你文化哥在，没有吃不上饭之说，比如我家纯净水厂里所有的产品，都可以无条件让你做代理。”我就一脸无辜的说:“哥哥嫂嫂，言重了哈，嘿嘿嘿！恁们觉得何方大神，能征服得了你妹妹我呀，这才是关键，哈哈哈！”他们也笑，但是，那笑容里仿佛有着说数不尽的担忧。

        作家苏心说：“这世上，没有谁比谁傻，有人为你认怂，有人为你隐忍，有人无条件支持你，只是因为情深。”后来，我的工作几经调整，孩子们也都已回城，日子就变得密密麻麻，所以，和文化哥一家也就渐渐地联系少了。 前阵子接同学治国的电话，问他:“啥事儿？”他语气凝重的说:“文化哥走了。”我说:“干啥去了？咋没见他发朋友圈嗮呀。”“依稀，去世了，死了。”我惊讶的半天嘴巴还是张着地，一时语塞，泪如雨下。晃了晃神才想起来问他原因。志国语气沉沉的说:“走几天了，事已经办过了，没让给你说。”我说:“咋走的那么容易呀，无声无息地，人就没了。”他叹口气重复了一遍:“是的呀，嫂子说他那天早上喝完牛奶，头一耷拉，人就没了。本来走之前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是脑血管方面的病。他过去（去世）以后，咱嫂子第一时间给我打的电话，我全程跟着，一直把他送入地下，让他入土为安。”

        呜呼，哀哉！想来是真有天堂，竟叫人走的如此匆匆忙忙！

张钟方，安徽省诗词协会会员，安徽省女子诗词工委会会员，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淮北市诗词学会理事，淮北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工作于淮北市公安局交警支队一大队。酷爱文学，作品散见于各级报刊、文学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