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凌霄花正年轻 文/宋红莲
初见凌霄花,是在老宅院的墙角。彼时它正顺着斑驳的青砖往上爬,藤蔓像极了不安分的小手,攥着墙缝里的碎土,把一簇簇橘红的花缀在半空中,风一吹,便晃出满院的野趣。那时总觉得这花太“野”,没个规矩——栽在树旁就攀着枝干往上绕,非要把花开到最高处;挪到屋边,又贴着檐角回廊蔓延,把灰瓦白墙染得热热闹闹。
后来在院子门口搭了个花架,特意选了粗笨的老木头,经风沥雨的纹路里藏着岁月的踏实,我想,或许这“野劲儿”该有处安放了。起初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凌霄的藤蔓引向花架,它却像揣着满心的莽撞与热情,嫩茎顶着新叶,顺着木架的缝隙钻,不过半月,就缠出了细密的绿。我看着它一天天舒展,藤蔓从纤细到粗壮,叶片从稀疏到繁茂,才惊觉这“狂野”里藏着的,原是蓬勃的生命力——那不是肆意妄为的乱长,是对阳光、对生长最纯粹的渴望,像极了年少时总想着往外闯的自己,带着不管不顾的冲劲。
一年光景,凌霄花果然不负众望。花架被它织成了一座绿亭,枝叶交错间漏下细碎的光,风穿过叶隙,带着花香拂过脸颊,竟攒出了一地清凉。白日里坐在花架下,看橘红的花朵垂在肩头,风一吹,花瓣落在书页上,晕开淡淡的香;夜里月光从叶隙漏下,碎成满地银辉,偶尔有虫鸣从花叶间钻出来,和着晚风,竟把日子酿成了温柔的模样。原来所谓“改造”,不过是给那份狂野找对了方向——就像年轻时总被说“不安分”,后来才明白,那份不被束缚的冲劲,只要有合适的土壤,便能长出属于自己的风景。
每到花开时节,花亭下总少不了年轻的身影。邻家的姑娘们挎着包包路过,会停下脚步凑在花前,指尖轻轻碰一碰鼓胀的花苞,眼里闪着和凌霄花一样明媚的笑意;放学的少年们背着书包跑过,会在花架下歇脚,你推我搡间,笑声撞在花叶上,又弹回来,混着轻风里的花影,成了最鲜活的画面。他们总爱指着最高处的那簇花说“你看它开得多高啊”,语气里的羡慕,像极了凌霄花攀着花架往上长时的执拗——年轻的心,原是和这花一样的,都渴望着向上,渴望着把日子过得热烈又明亮。
如今花架上的凌霄花年年依旧,开得斑斓绚丽,像簇簇红云栖在绿丛里。偶尔路过的故人,会停下脚步站在花亭下,静静听轻风拂过花叶的声响。风里,藤蔓还在轻轻摇曳,花瓣还在悄悄绽放,那絮絮叨叨的动静,多像当年的我们,在花架下说着不着边际的梦想,语气里满是未经世事的青涩与期许。
凌霄花的狂野,是年轻的注脚;它的明媚,是时光的印记。它从不因岁月流转而收敛生长的热情,就像那些藏在记忆里的年轻时光,即便隔着年月,想起时,依旧能闻到那股橘红的花香,想起那份不管不顾的冲劲,和被岁月悄悄酿成温柔的日常。原来所谓年轻,从来不是某个特定的年纪,而是像凌霄花这样,永远带着对生长的渴望,永远愿意把“野劲儿”化作向上的力量,把日子过得热烈而又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