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同舟四十载

作者：田玉平

       发发年轮铿锵，在我们的历史轨道上已碾过了一个花甲。在这个花甲的纹路里，我们携手并肩走过了四十五个春秋，在红宝石上刻记着如歌的岁月。

      四十多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然而，若将这四十多年，尽付于一叶扁舟之上，与一人共历风雨，那便显得格外悠长了。

      初时，舟是新的，人是新的，水也是新的。我们并肩立于船头，望着前方茫茫的水面，不知何处是岸。风偶尔掠过，掀起些微的浪花，舟便轻轻摇晃，我们便也跟着摇晃。那时节，竟不知什么叫惧怕，只以为前路皆是坦途，纵有风浪，也不过是增添些行路的趣味罢了。

      后来，风渐渐大了起来。浪头一个接一个，拍打着船身，发出"嘭嘭"的声响。我们不得不俯下身子，紧握住桨，有时甚至要匍匐在舟中，以防被浪掀翻。水灌进船来，我们便用碗舀，用布吸，用一切可以想到的法子排水。那时的手，常常是泡得发白，指缝间裂开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然而奇怪的是，竟不觉得疼，只觉得这舟与我们，已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中间有一段，风平浪静得有些反常。水面如镜，倒映着天空的云彩，连波纹也没有一道。我们坐在舟中，竟有些不知所措。话也少了，动作也缓了，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然而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太久，便又起了风，起了浪。原来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间歇，人生也不过如此。

      最险的一次，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雷电交加，雨点大如拳头，砸在舟上，几乎要将它击穿。我们看不清前路，只能凭着感觉和记忆，努力保持着舟的方向。那夜，我几乎以为我们要葬身水底。然而你始终在我身旁，时而低声安慰，时而用力划桨。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穿透乌云时，我们竟奇迹般地漂进了一处避风的小港湾。那一刻，我们相视而笑，笑中带着泪光。

      如今，舟已旧了，漆皮剥落，木板接缝处也松动了。但依然坚固，依然能载着我们前行。你我的头发里夹了银丝，脸上的皱纹也深了，然而目光依旧坚定，手上的老茧依旧厚实。四十多年来，我们共同修补过无数次船漏，更换过无数块船板，每一次都是对彼此信任的加固。

      有人问，为何能坚持这许多年？我笑而不答。其实哪有什么坚持，不过是习惯了同坐一条船，习惯了彼此的气息，习惯了酸甜苦辣咸的味道，习惯了共同面对的风雨。分开就丢了习惯，丢了魂魄，反倒是不自然的事，更是不可能的事。

       舟还在前行，水还在流动。前方或许还有风浪，或许还有平静，但那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舟上始终有你我二人，同舟共济，变成了时尚的“40+”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