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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车祸
文/杨胜涛
那场车祸来得有点突然。当然，世界大多车祸都出自意外，毫无预见性，不然肯定就会被人们规避了。
那天下午，我在市里开会完，急着赶回县里，晚上有个客商的招待晚宴。下了高速路，车子开始行驶在盘山的县道上。我工作的县，还没通高速，在隔壁县下了高速，还要走四十分钟左右的山区公路才到。我在车上百无聊赖，坐车的时候，我大多都是这样的状态。正发着呆，突然车顶一阵滴滴答答的雨声，前窗玻璃上立即有了密密麻麻的水流，雨刮自动猛烈的左右刮动，试与水流比看谁的反应快。我知道是阵雨来了，夏天山里的雨来得很是没有征兆，总让人猝不及防，让那些路上的车辆也是。
那雨，是夏天傍晚南方山区典型的阵雨，来势汹汹，就像有人拿着很大的水管从天上往下淋洒，丝毫没有过门的前奏。去得也快，刚刚适应那种凶猛的雨势，雨声却突然没了，雨帘立马关上。感觉天上那根管子突然被拿开了。太阳余晖马上从西山头露出来，刚刚被雨水冲刷了一轮，温和了许多。天空也刚刚被水冲洗过，蓝得洁净，没有一丝杂质。
正望着远处的山头出神，车子却停了下来，前面公路上停了一长排车，大概率是堵住了。司机下车去问，回来说前面不远处，因为路面湿滑，两个大车撞在一起，路面已经全部堵住。下雨路滑，车速都不快，人没事。但纠缠在一起的两辆车子需要等候交警来裁决责任，来往的车辆都得耐心地陪着。
我像其他车上的人一样，坐了一会儿，就下车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活动一下筋骨。抬头望去，才发现这个地方是我以前工作过两年多地方。公路下面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我曾经来过几次，知道有一条比较窄的屯级道路，从村庄中间穿过，正好可以绕过出车祸这段路，在另一头接上大路。我看时间已经不早了，那边还有客商等着我。就决定不等车祸路段恢复通车，改走村里这条路。车祸刚刚发生，车子聚集还不是很多。很容易就掉头出来，很顺利的往村子里开去。我继续闭目养神，心里还暗暗为自己的当机立断得意时，感觉车子猛地往右拐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车子下滑到路边水沟里的声音。下得车来，车子右侧的轮胎已经陷进了水沟里。司机满脸不好意思的说，有一只小狗突然跑出来，为了躲避，才下的水沟。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在村庄里，如果碾压了人家的牲畜，也是比较麻烦的事情，还有可能被讹诈。然后他赶紧从车上取来千斤顶、撬棍等工具，搞了半天，轮胎还是上不来。我又跑到车后帮忙推，轮胎转得冒了黑烟，也无济于事，还溅我一身泥水，狼狈不堪。
我们两个累得浑身是汗，垂头丧气，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辆摩托车路过，见状停下来问我们怎么回事。我用求助的眼光看着他，希望他能够帮帮忙。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脸膛黝黑，嘴里还叼着一根烟，裤腿满是泥巴，估计也是刚刚地里上来。他看看车子又看了看我，突然他跑上来拉着我的手说，你不是原来在我们这里工作的小杨吗？我赶紧回答是啊。但是对于他，我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见状，赶紧说，我是韦哥啊，你曾经和我买过鸡和黄豆呢。
他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十几年前，我从市里来这个乡工作。那时候，南方大旱，我就是因为抗旱来的。有一个周五下午下班后，我走出乡政府大门，准备到街上买点土货带回家。看见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蹲在路边，面前有一只鸡笼，里面有两只鸡，还有一个打开的尼龙袋，里面装着半袋黄豆。看见我出来，连忙问我要不要土鸡和黄豆。当时我本来不想要的，因为活鸡不好带，太臭了，那味道在车里很久都很难消除掉。以前我回老家的时候就试过一次，懊悔了好久。他见我没有打算买的意思，就连忙说，都是家里养的鸡，豆也是自家种的，因为小孩脚受伤住院，需要医药费，才来卖的，希望我帮帮忙，可以便宜一点的。听了他的话，我动了恻隐之心心，感觉这个父亲也挺不容易的。心里想，反正也是打算买土货回去吃的，不如帮他一把。我就帮他把东西全部要了。称重算账，一共是180多。我就给了他两张一百的，他红着脸说能不能给零钱，他找不开。正好我口袋里也没有，他翻遍了口袋，也是一分零钱都没有。我就说，那就算了吧，就当为孩子献一份爱心。原来我一直做青少年服务工作的，看见这种情况，都会想办法帮一把。这次就当是缘分了，他很不好意思的千恩万谢后才离开。我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很快就忘了。有一天，办公室的人说有一个群众找我，我出来一看竟然是那个卖鸡的。我以为是不是上次买东西算钱少了，又跑来找我补钱的。心里想是不是想找我麻烦啊，就没好气 的质问他找我啥事。他赶紧陪着笑脸说，感谢我上次的帮忙。回去后和家里人说，总感觉对不住我，今天专门来感谢我。还递给我一筐土鸡蛋。我马上就为自己的小心眼不好意思，连忙说都是小事，不用这么客气的。但是他执意要给我，都带着哭腔了。我就收下了，还给了他五十元钱，可他怎么也不肯收，说上次都还欠着人情呢，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收钱。我也急了，说钱是给孩子的，不是买鸡蛋的。要不你就把鸡蛋拿回去。他才收下，又是三番五次的感谢。这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直到调离。
真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他。我还没开口叫他帮忙想办法把车子弄出来，他已经拿出手机打电话，用当地的壮话说了一下，大意是叫人来帮忙推车。几分钟后，开来两辆摩托车，下来四个人，二话不说，搬来石头，垫在轮胎处，合力帮我们把车推上了路面。车子推上来后，他指着村里一栋正冒着炊烟的房子告诉我，那里就是他家，并热情的邀请我到家里吃晚饭。我告诉他得赶回去有接待，只能下次找机会了。他也很爽快的回答以后路过，一定要抽空来家里坐坐。还开玩笑的说，如果不来，下次老天爷估计还会以这种方式把你留下来的。我们都笑了，笑声在雨后的村庄里，传出去很远。
我来不及说一声谢谢，他们已经骑上摩托车开走了。就像这场雨一样，来得快，去也悄无声息。
作者简介：
杨胜涛，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散文、诗歌、论文在《民族文学》《中国校园文学》《北方文学》《广西文学》《红豆》《瞭望周刊》《珠江环境报》、中国诗歌网、当代广西网等报刊、网络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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