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怀旧小说
为了牢记和忘记
——欧阳如一
长篇怀旧小说
——欧阳如一
刘长江气喘吁吁地倒在了吉丽的胳膊弯里，说：“不行了不行了，干不动了。”
吉丽问：“医生，男人多老都想干这事儿吗？”
刘长江摆弄着吉丽苗条但有些干瘪的腰身，说：“我跟你说个我亲自经手的病例。有一个患者癌症晚期已经没救了，可家属不让做手术也不让告诉他，还不让他做放化疗，说这是患者早就跟他们说好的，得了绝症不用治，活一天算一天。”
吉丽想起了楼下的母亲，不告诉她她得了癌症可以，不治疗她和吉祥都不会同意。
“患者什么都吃不下，瘦得皮包骨也穿不了什么像样的衣裳，家人能做的也只是带他到哈尔滨郊外散散步时间稍长他就受不了，这时候出身了一个年轻姑娘，向患者和他女儿问路，说：‘这不是咱们哈尔滨话剧院的史航老师吗？我妈心中的偶像。’就说自己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正在拍一部沙俄时期哈尔滨的电影，里面就有一位马来西亚老华侨，正愁没有合适的人演。这老患者一问，演员都是‘北影’刚毕业的学生哪行？就说：‘你们在哈尔滨拍戏我当尽点地主之谊，请你们在秋林公司吃顿饭吧，也给你们说说戏。’”
吉丽又想起了楼下的母亲，她就是个天生的演员，说话眉飞色舞，各种表情说来就来，她得想办法把母亲骗进一部短剧，好给后人留下永久的音像。
“那姑娘从此天天带着摄像和演职人员来见这位老戏骨，开车带他去哈尔滨各种老街道老房子，听他讲这座城市新鲜的老故事，这老头也刮胡子了，也喷香水换服装了，也能吃饭了——说戏嘛，这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也能下地走路了——说戏不能光用嘴，还得比划；他讲得太精彩、演得太精彩、编剧就不断改戏，竟然把他改成了男二号，还在戏里给他找了个对象——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小他三十岁的女人，把他弄得就像初恋的小伙。”
这有点夸张，吉丽问：“医生说他能活多久？别这么一折腾死得更快。”
“这时候患者家属把他交给剧组就不来了，因为这老头爱上了那姑娘搞起了三角恋——戏中跟那中年妇女，戏后跟那小导演，两人竟向演员说起床戏就滚起了床单，那老头那玩艺居然还能硬，小导演就发扬革命的人道主义，帮他撤了一把火，没想到这老头一发就不可收，天天晚上要跟那小他五十岁的姑娘睡。”
吉丽想起刘长江在中学期间每到课间休息就会给同学们讲《参考消息》上的故事，可惜他没当演员。问：“那老头都快八十了还能干哪事儿？”
“你不知道男人，用眼睛干就行，咱们俩八十岁都得滚床单。”
吉丽摸摸他，又硬了。
“就因为戏和女人，那老戏骨焕发了艺术青春，三个月后杀青他到医院检查，癌症消失，可那姑娘和剧组也消失在了茫茫人海，原来是他女儿花重金请的，就为了让老人家最后风光一回。”
吉丽不信，说：“为了挣拍戏的钱和老头睡觉？”
中国的影视圈是乱还不至于此，可这不是为了逗美人开心嘛？刘长江说：“你没听说现在流行爷孙恋吗？哎，你说，咱们开辟这种‘为濒危的人实现人生伟大理想的游戏’行不行？”
“多少有效却可能违法。”
“那咱们俩就互相演，我帮你实现你的宿怨成为伟大作家，你帮我实现我的宿怨当个中医的传世名家。”
还真行，她帮他吹牛，他帮她找关系，吉丽说：“我一会儿得回到我妈房间，咱们俩说说正经事儿，你真想跟我结婚？”
吉丽悄没声地走进二楼母亲的房间，只见她在和吉祥通话，看到她指指表，意思是：“几点了？”她就假装到卫生间洗澡，全怪刘长江，让她屁股现在还淌水，也为自己六十岁了还性欲旺盛而高兴。
这家有四间卧室，主人在三楼，是大套房；客人和老人在二楼，是小套房；仆人在地下室，有高窗采光也有卫生间。但愿母亲以后过来能住隔壁的老人房，刘长江母亲临时过来就住客人房，吉丽就躺在了母亲身边。
“你们俩聊得怎么样呀？有三个小时。”
吉丽又不想让母亲长期在这边住了，最好保姆每周也休两天，他们俩就能光着屁股楼上楼下跑，说：“他讲了个导演的故事，没聊我们俩的事情。”
“你得把话讲在明面，两人是同居还是正式结婚，妈都不反对。”母亲这么开明，吉丽搂着她的脖子说：“妈，以后你也得到这儿住。”
刘长江看了一会手机正准备睡觉，他母亲的电话打了过来：“吉丽娘俩来了？我看见她和他妈住在客房？我那屋你不能让她妈占。”
刘长江被吓了一跳，母亲的手机连着家里的电子探头，他忘了关，亏得卧室没按监控，说：“她妈可好了，你们俩能住到一块。”
对方轻轻笑了一下，意思是“怎么可能？”问：“你们的生活费和财产怎么办？”
这件事他们俩断断续续说过，吉丽是个不贪的女人，刘长江说：“妈，您什么意见？”
“你是大博士、大专家、大院长，也是千万元户；她是高中生、工人编制、非专业作家，可能也没什么积蓄。嗨，你心里只有她我也没办法。你们是二婚，各有各的儿女和财产，如果只是同居就这么样，要是正式结婚你必须跟她讲清楚，以免将来闹纠纷。至于日常费用，你挣得多就多花，她也不能不花。”
刘长江知道吉丽最担心他担心她图他钱，所以跟他若即若离，说：“妈您操这心干嘛？我又不傻。”
“吉丽这孩子不错，就是社会上的风气不好。”
在二楼客人房，母亲问：“你们俩婚前的财产和婚后的开销怎么办？”
吉丽说：“我怕他怕我图他钱早就跟他说好了，婚前财产各归各，会去公证，婚后财产共有，这是他提出来的。”
“刘长江真是个好孩子，就怕他的财产说不清来源，你们俩把婚前财产分开也好。”
母亲说话真不吉利，吉丽说：“他多奸？贪了也发现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