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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怀旧小说
为了牢记和忘记
——欧阳如一
第四十三章、留宿刘府
周六下午刘长江来接吉丽，对吉丽母亲说：“阿姨，您愿意到我家住两天吗？就当到外面度个假。”
听说刘长江家住豪华别墅，吉丽如果跟他结婚就会卖掉上海的房子回哈尔滨到他家住，自己过去住也就正常，老太太问：“亲家母在我不方便吧？”
吉丽听着高兴却红了脸，说：“哪来的亲家母？妈您尽瞎说。”
刘长江爽朗道：“亲家母到我妹妹哪儿去了，她有四十多年没见过吉丽。”
老太太批评吉丽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人都有双重父母，你对婆婆得比对你妈好。”
吉丽一拍巴掌，（拍巴掌）笑道：“常言说，给自己找了个婆婆就是这个意思，我妈就够厉害的了。”
老太太说：“我就经常在教友家住。”
这是同意了，刘长江赶紧扶老太太到门口，给她穿衣服穿鞋；吉丽就带上了母亲的手机、充电器和《圣经》——这是她的“灵粮”，每天会“吃”两顿，上午看，下午听。
周至柔是个越老越活跃的老太太，她上了刘长江的车坐在后排嘴就不闲，说：“我刚转业来哈尔滨那会儿最高只有一栋四层楼，现在摩天大楼林立，你们说咱们中国发展得多快？”
开着车的刘长江说：“建国前哈尔滨最高的楼是哈尔滨国际饭店，由俄国人设计，主要材料来自俄罗斯，手风琴造型，高六层，三十米，是当时东北最高的建筑。建国初期哈尔滨最高的楼是北方大厦，由咱们哈尔滨人自己设计、自己施工，总建筑面积将近五万平方米，主楼九层，高四十四米，采取得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钢筋混凝土结构，这在当时是全国最大的建筑。”
老太太说：“我刚来哈尔滨那会儿哈尔滨只有一座铁桥，江北是一片荒地，现在哈尔滨江南江北四通八达，你们说咱们中国的施工水平有多高？”
刘长江说：“吉丽你比我有研究咋不说话呢？噢，阿姨，哈尔滨是座因中东铁路而兴的城市，最早的跨江大桥是滨洲铁路桥，1901年建成通车，现在已经退休，成了旅游观光的打卡地。1986年哈尔滨建成了松花江公路大桥，2014年建成了哈齐松花江高铁特大桥，现在阳明滩大桥、松浦大桥、四方台大桥、滨北线松花江公铁两用桥、东三环快速路跨江桥、绕城高速松花江特大桥，我也说不清哈尔滨有多少座大桥。”
老太太说：“以前我们对国外的描写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就算先进了，可现在哈尔滨人都住上了高楼，并且都有手机，还都有车，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刘长江说：“阿姨，吉丽在办一个叫‘牢记和忘记’的访谈节目，真应该叫您去。”
吉丽说：“哈尔滨人现在才公开承认这是一座俄国人兴建，欧洲各国人联合开发的城市。”
老太太说：“屁，全是剥削压榨中国人的结果。”
刘长江知道这老太太的观点是不能改变的，说：“对，您说得对。就得爱国爱家乡。”
车到汇锦庄园。吉丽前些天晚上来过，光顾说话没仔细看，这才发现它有超高层住宅和低密度别墅，最大的特点是紧邻国家湿地公园，而刘长江家的别墅处于楼王的位置，是双拼，门前就有一条河。
老太太被吉丽掺下车，用变了形的手指点道：“这是英国的建筑风格，比英国的建筑高大、雄伟、质量好。”
吉丽说：“中国的小区比英国的小区大、建筑质量却没有英国好，英国遍地百年建筑，中国的平均建筑寿命不到五十年。”
老太太甩开吉丽的手拉着刘长江，说：“我不愿意跟这个人说话。”
刘长江摁响新中式门楼的门铃，里面自动开门，他就领客人进了前院。前院是南向，大概有一百多平方，看得出经过了专业设计，亭台楼阁的小型江南园林，只是入冬之后抽干了水，否则应当看到鱼。
老太太高兴道：“中国人的生活都这么好了吗？”
吉丽纠正道：“一些中国人的生活都这么好了吗？”
老太太就捥她一眼往里走。
主人打开四扇玻璃门的中间门，进屋就是一个五十多平方带挑空的客厅，都是木雕装饰，左山墙是“花开富贵”，一只长尾锦鸡一丛丛盛开的牡丹；右山墙是“鸿运当头”，一片荷花和一串结队傲游的红鲤。主人请客人在十二人位的红木沙发上坐，有保姆送上茶，他说：“都是我浙江朋友送的，紫檀木雕，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的作品。”
老太太看看吉丽说：“你和你弟弟都选错了行。”
这座别墅地下一层地上三层，主人带这娘俩坐电梯到各层参观，所见都是红木家具和东阳木雕、岫岩玉雕，看得出这家的装修和摆件比房子值钱。他们回到一层餐厅，保姆已经把扬州风味的饭菜做好，主人给客人敬了绍兴黄酒说：“阿姨，您说得对，我一个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能过上这种日子，真得感谢党，感谢国家。”
吉丽说：“你爸是国营大厂的厂长，你一入学就是班干部；你是前警备区司令的女婿，毕业又到军队医院当领导，你的起点就跟我们不一样？”
老太太不高兴了，批评女儿说：“人生的道路长了，起步早不能保证拿第一，还得一步一个脚印。”
吉丽知道自己一步没走对就步步踩不到点，说：“我这个人咋不懂吃谁就得夸谁？哎，长江，你咋这么优秀呢？”
主人要留这娘俩在家住，这让她们俩有点为难，老太太想让女儿跟这男人睡，现在未婚同居好像是时尚，可她是基督徒又是母亲不能说；吉丽想跟这男人睡，可母亲在她有点放不开，毕竟他们俩连关系都没明确，六十多岁的她也不想男人了。主人说：“吉丽你先到我屋说话，然后再陪阿姨。”算解了围。
在三层带露台的主人套房，刘长江说：“丽丽你不洗澡啊？你光屁股我又不是没看过。”
吉丽羞得不行，说：“哪儿的事儿啊？”可能是他们十来岁的时候，她看过刘长江掏出鸡鸡就撒尿，他曾经是个野孩子。就进到带双人浴缸的卫生间洗澡，一会儿刘长江就像个白条猪似地进来了——他不但秃顶，肚子还很大，整个一个油腻男。
刘长江伸手就给吉丽的按摩说：“医者父母心，你啥都别想。”
吉丽就任凭这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心想：“我真要成为这儿主人了吗？”
在二层的客人套房，老太太在跟她儿子吉祥通话：“你姐总算苦尽甘来，找到了重情重义的刘长江，我可我有点担心他的钱不是好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