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照九州
/程泫惠
阿爷总在鸡叫第三声时醒
他抖落洗净的红薯上的水
像抖落昨夜没说完的故事
竹筐在晨雾里晃啊晃
装着带泥的土豆，沾着星子的豆角
他说这是土地刚酿好的晨光
要趁热，端进阿嫲温着的炉灶
我曾趴在他的后背上数皱纹
那些沟壑里藏着风的轨迹
他走过的山路弯成了脊梁
沙糖桔树上的剪子被他挥成笔
在金黄的果实里写日月
我追着那些光影跑
以为能抓住整个秋天的尾巴
阿嫲的针线笸箩永远在镜台上
阳光斜斜地淌进来
把她的白发染成细软的棉絮
她给我缝衣服时，顶针会发亮
像一枚被岁月磨圆的月亮
针脚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
网住我散落的哭啼与笑响
后来我长成了远行的风
行李箱里装着他们腌的咸菜
玻璃罐里，阳光在酱色里发酵
电话那头，阿爷的咳嗽声裹着霜
阿嫲总说菜园里的菜花又开了
像我小时候，放在她手心里的
那朵皱巴巴的折纸花
如今我站在城市的霓虹里
忽然懂了阿爷说的日月照九州
日是他掌心的老茧，月是阿嫲眼角的褶皱
是我每次回头时
他们始终亮着的方向
阿爷把白天种进我骨血
阿嫲把夜晚缝进我胸膛
我这具年轻的躯体
盛着他们给的，完整的日月与山河
而我就是他们永远照着的九州
作者简介：程泫惠，就读学校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乐观开朗，热爱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