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沿的鱼
有水就有鱼,大河沿的鱼也不少。这些鱼的来历我一直搞不明白,本来春天几乎看不见鱼的河水里,夏天一发山水,鱼儿们就很多很多,似乎一夜之间就满河都是了。这些鱼,可能有些就藏在河边深水处的洞里,有些躲在与大河沿相连通的土场湾、三角湾里,有些潜在沟沟壑壑的小溪里,它们一见山水来了,就都急不可待地跑到大河沿里,一群群窜来窜去的,闲庭信步,似乎它们就是这条河的主人。
可是,这条河的真正主人是我们小孩子们,为了证明谁是主人,我们和鱼儿们之间的战争天天在上演。想打败这些鱼可不容易,它们一条条游得飞快,在水里往来穿梭,比我们跑的快多了,抓住它们是几乎不可能的,很多时候是“望鱼兴叹”。它们脊背的颜色和河沙差不多,从上往下看几乎分辨不出来,只有侧着看才能看到它们身上花花绿绿的颜色,这种鱼我们都叫“花叉”(学名马口鱼)。花叉们都长的不很大,大多数也就一拃来长,但因为穿着一身花衣裳,都很漂亮,让我们很是眼热,所以抓住它们的劲头都很足。
抓住花叉们的唯一办法是把大河沿截流改道。发山水的第四五天,水变清变小了,我们相约来到大河沿,分头查看哪里的花叉更多,然后集中到那里,尽量把鱼们轰到水浅的地方,截流改道就可以开始了。这个工程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当总指挥,往往是参与多次、年龄稍长而又急公好义的孩子。他把大伙分成三拨:一拨主要是看鱼,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他们站在水里,手里攥着沙子,轰着鱼,不让鱼儿们游到上面去,也不让它们游到下面去,就在浅水里呆着不动,这样的孩子必须眼疾手快。第二拨得三五个健壮的孩子,负责把正在流淌的大河沿截流,这可是个力气活,他们蹲在水里,两人对头,把沙子用手推在中间,一点一点延伸,把河水截住,形成“围堰”;到了最后,龙口越来越小,水流越来越快,沙子推上去转眼间就被冲走了,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定海神针”式的孩子趴下,堵在龙口,截住流水,大家就赶紧往他的身后推沙子,直到沙堤合拢,形成“围堰”,这个孩子才可以英雄般地站起来。第三拨孩子的工作是导流,这也是个力气活,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开挖一条“导流明渠”,让截住的河水顺着流出去;导流明渠或长或短,或深或窄,都根据地形而定;他们为了加快速度,往往带着铁锹,飞快地铲着沙子,让河水改道,流到远离鱼儿们的地方,而且必须在第二拨孩子截流前就做好,以便减轻截流的压力。可以说,这是一个大的工程,需要大家相互配合,通力合作,和三峡工程异曲同工。
完成了大河沿的截流改道,剩下的工作除了安排两个孩子负责围堰的安全,其他的都去捡拾困在浅水里的花叉,叫做“拾干鱼”。这时候围堰下面的水越来越少,原来还是欢蹦乱跳的花叉们再也没了威风,身上的花花绿绿也都消失了,变得惨白惨白的,一条条困在浅水里,胡乱蹦跶,过去攥在手里,看着它无助着张着大嘴巴喘气,过去的无奈都变成了兴奋。抓住的花叉们都在一个临时挖成、充满河水的沙坑里暂养着,等到最后,拾干鱼结束了,论功行赏。这样的截流工程可以反复使用,今天完成了,堵住导流明渠,扒开围堰,让河道里再充满花叉,到第二天就可以如法炮制了,屡试不爽。
分配花叉当然还得总指挥负责,这个孩子是很公正的,都是根据贡献大小“分赃”。分到手里的鱼或多或少,都用长长的狗尾巴草穿起来,琳琅满目的,结队凯旋。不久,家家的鏊子上都传来滋滋的声音,那是花叉在被鏊子油煎。一会儿,焦黄的花叉就被卷进了热乎乎的煎饼,成了每个孩子的美味。
在那个缺这少那的年代,那些大河沿的花叉们,给我们带来了多少生活的鲜香啊。
2011年2月20日
作者简介:周光天,山东济南人,公职律师,敬业乐文,作品散见于《大众日报》《当代教育》《齐鲁文学》《都市头条》等报刊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