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见月明,黄沙变黄金
文\崔国栋
“一冬无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生金。”这副对联很早以前就为我所熟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被我早早就囫囵吞枣地记下来了。少不更事的我怎么也想不通,地里真能长出金子来吗?它是怎么生出来的?书里又怎么能建起一座黄金屋呢?还会有美丽如玉的女人出来。等我一天天长大,尝遍人间的酸甜苦辣,体会人生的风霜雨雪后,也就明白了这些话所富含的道理。
云开见月明几乎是一种必然现象,只要你“守得”就可以。但黄沙变成金,就如希腊神话中的金手指一样,只能是一个故事。但在陈玉福先生最新推出的弘扬新时代愚公精神《种金子的人》的主人公胡兵,却真正把这个神话变成了现实。真正是花去了两吨多的黄金。这两吨的黄金,种到了黄沙里,并没有直接长出黄金,而是长出了一片绿色的富矿,一所绿色银行。算一算账,你是要几吨黄金,还是要一座银行?“淘来金子换沙子,种下金子换绿地。”这不是化学变化,也不是物理变化。催生这种变化的是汗水、泪水、血水;是承诺、不屈、希望;是坚持、责任、担当;是情怀、胸襟、科学。
陈玉福先生提出了两个问题:“大千世界,红尘凡俗。总有一些人,生来就是为了奉献。燃烧生命,照亮别人。这件事说来简单,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胡兵和他的战友们做到了。“明明已经活成了人上人,辛辛苦苦走出了贫瘠的乡村,又跑回老家治沙种树,搞荒漠治理搞得倾家荡产。种绿这片荒漠的代价太大了,这番作为值吗?”胡兵和他的战友们做到了。仅凭这两点,胡兵和他的战友们,就完全当得起地球卫士、现实世界的钢铁侠、人民英雄的光荣称号。正因为如此,当我看完最后一个字,合上这本书的时候,胡兵们的高大形象便如丰碑一样鲜活地立了起来,站了起来。
胡兵这群人,他们不是想象的、黑白的,而是具体的、丰满的。因为他们不是作家“创造”出来的,而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事情,看得见摸得着,所以这部作品称作长篇报告文学,也就是实至名归的事情。对我而言,胡兵他们不是陌生的,遥远的,而是熟悉的,亲近的,就是你我这样普通的汉子。我们共同呼吸着河西走廊凛冽干燥的空气,喝着祁连山的冰雪融水,傍着沙漠,倚着戈壁,听着王之涣幽咽羌笛,看着王维的长河落日。只有对这样的河西倾注了心血,爱到了极致的人,也才能把治理沙漠、造福后代当作己任,才能把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的英雄形象,从平凡中挖掘出来,书写的如此高大,如此雄伟。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陈玉福和胡兵是一类人。只不过胡兵面对的是寸草难生的茫茫大漠,是贫瘠的让人产生绝望的黄沙戈壁;陈玉福碰到的则是河西走廊这个文学的富矿。看看这几年《八步沙》《治沙愚公》《张掖传》《武威传》《劳模》《西凉马超》《张掖访山记》《八声甘州之云起》《西部人》《甘州绿满滩》《培黎之光》。河西走廊,不知有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值得作家们大书特书,而陈玉福先生却能机敏地捕捉住那稍纵即逝的脉动,这是他的幸运,也是读者的幸运。
我的家乡与陈玉福先生笔下的金塔情况非常相似。只不过金塔是巴丹吉林沙漠,而我们古浪大靖则是腾格里沙漠。陈玉福曾经写过的八步沙,一样也是腾格里沙漠。河西四郡可以说是夹在祁连山与两大沙漠之间的四块绿洲。我第一次走进沙漠的时候,是三年级,跟着我妈去讨生活。从家里到谭家井火车站,步行六十里。这是我第一次走长路,也是我此生目前为止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路。来到谭家井火车站,我妈指着铁道北边很远的地方说,那里有我们生产队的窝铺。我爹、哥哥、姐姐都在那里平田整地,打井治沙。我看着连绵不绝伸向天边的沙堆,以及它上面盘根错节的白刺,并没有想过,在沙漠深处劳动的辛苦,也没有想过母亲说话时,眼里为什么噙着泪水?反而觉得来到沙漠,处处透着新鲜。但这种新鲜很快就过去了,我更加期待的是那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的火车,期待它把我们带到中卫,带到银川。因为在那里能够吃得饱一些,吃得好一点。二姐前次跟随母亲讨生活回来后,给我讲她的经历,早已把我的心就勾走了。
我爹和哥哥们向荒漠进军,有什么意义,我当时搞不清楚,但是当时有一个目标却很清楚,就是多打粮食。我们生产队在那里开垦出的几百亩土地,随着改革开放土地分合,我们已经退了出来,但沙漠深处的土地、树木、渠道、深井,并没有废弃,有一大部分还是保留了下来。大约是1996年,我骑着自行车去冰草湾中学,那里深入沙漠已经几十公里了。但在那里,我看到绿树成荫,阡陌纵横,几十年前搬迁到此的人们,安居乐业,早已把曾经的沙漠腹地,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爹和哥哥们应该是在治沙,也是在向沙漠争利,他们其实是治沙的先行者。
我爹讲过他们在沙漠的生活,看过《种金子的人》以后,我对治理沙漠的人们所面对的恶劣环境有了更加清楚地认识。我爹他们居住的是地窝子,因为那里没有做土坯的土。所谓地窝子,就是挖一个大大的沙坑,但要保证四面的沙壁锈得比较死,否则就会坍塌,一切都得从头再来。然后上面铺上椽子,再铺上桦秧子,盖上沙土,他们的简易住宅就算成功了。收工后的人们,如沙虎子一样纷纷钻进地窝子里。天亮的时候,人们揉着眼角的沙尘,开启一天的劳作。沙漠里头水是最珍贵的,刚去的时候,只能在几十里之外的地方拉水,等把一两百米的深的机井打出来以后,人们用的水才没有了限制。天晴的时候,是沙漠最温柔也讨人喜欢的时候。你可以坐在高高的沙梁上,或举头望苍天仰天长啸,或低首思故乡酒入愁肠,抒发自己的百般情感,你可以看着那匀称丝滑的沙浪如涟漪般由近及远而感叹自然的杰作。说起沙漠令人不安的一面,并不是沙漠的狂躁,沙漠的暴晒,沙漠的荒凉,沙漠的饥渴,这些都不是最让人恐惧的。让人恐惧甚至绝望的是老毛黄风,是被后来的人们专门造出的一个新词—沙尘暴。
沙尘暴如一堵快速滚动的高墙,遮天蔽日势不可当。那滚滚的沙尘暴,把世界、把天空分成了截然的两部分,一边晴天丽日宛若人间仙境再现,一边昏天黑地仿佛世界末日来临。春天是沙尘暴多发的季节。一场沙尘暴,足以将地上的所有都化为乌有,包括沙土。大棚全部摧毁,沟渠全部掩埋,刚刚出土的秧苗要么被刮来的沙子埋葬,要么被连根拔起。房屋倒塌 ,树木倒地,供电中断,通信受阻,人口失踪都是寻常事情。即使平常的风,也会导致“四不开”,即眼睁不开,嘴张不开,门推不开,锅接不开。沙尘随风无孔不入,不在沙漠里生活过,没有经过沙尘暴的人是无法理解那种场景有多么可怕。
对无尽的沙漠,我只有顶礼膜拜,只有盼望老天爷睁开眼,为我们的生存留一线生机,从来没有想过靠自身的力量去征服它,反抗它。但胡兵正如那北风中的芨芨草一样充满韧性,充满骨气,硬是把50多万亩沙漠变成了绿洲,走上了以林养林、以林富林的科学治沙道路。胡兵的成功可能会引发很多人的效仿,但我相信胡斌的成功并不容易复制粘贴。通过阅读《种金子的人》这本书,我发现胡兵的成功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
首先是对家乡的无比热爱。每一个离开家乡奔向城市的人,都会发出他乡留不住灵魂,故乡留不住肉身的感叹。究其原因,就如你我一样,其实是对家乡的热爱程度不够或是把对家乡的爱只停留在表面。在外面发财的人很多,但如胡兵那样的人少之又少,更不要说是把金子扔进河里,扔进沙里连个响声都听不到的“傻子”了。
其次是有一副担当责任的铁肩。正是这种责任感,让他义无反顾地抛下城里优渥的生活,向沙漠主动进攻。别人治沙,或是政府推动下的完成任务,或是性命攸关时的咬牙拼命,也有如今年春天打着治沙旗号来沙漠走秀场博流量的无病呻吟。而他不是,他只为一个信念:那就是“不能让村子里的后辈子弟重蹈他的覆辙。”“梦境可以荒凉,但不应该延续到现实世界。他顶住压力回乡治沙,即是对儿时诺言的兑现,也是响应党和政府号召的一种体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他的家乡,能够摆脱苍白荒凉的唯有绿色。”
再次是有一种虽九死而未悔的执着,视金钱如粪土的胸怀。在他看来治沙种树,是从小的梦想。有能力把梦想变成现实的时候,就是考察一个人的精神品质的时候。在胡兵的眼里,财富与人生价值不能画等号。有些富二代花费几百万,买一个电视显示自己的优越,但金钱更多的扎克伯格却把钱捐到了非洲。胡兵就显得更加高尚,他把金钱花在了更具社会意义、时代意义可持续发展的治沙上。他失败过,痛苦过,受过伤,流过血,遭遇过家人的阻挠,经历过朋友的背叛,但唯独没有退缩过。真正体现了“困难面前不低头 ,敢把沙漠变绿洲”的新愚公精神。
最后一点就是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坚定的支持者。一个好汉三个帮 ,八步沙治沙英雄是三代人,六老汉 ,是一个英雄的群体。同样创建“大漠农林”的胡兵也不是独战风车的堂吉·诃德,而是有知书达理的妻子,朴实正直的父母,不离不弃的左膀右臂丁丰龙,踏实肯干的管理大拿杨万忠,沉稳坚定的科技专家李军祥,脑筋灵活的后勤保障徐鹏程,政策扶持出谋划策的市县领导,还有他在创业过程中遇到的一个个贵人的扶持,以及可称天文数字的前期资金积累。缺乏了任何一个环节,胡兵的事业都可能大打折扣。所以任何个人成功的背后,都是有一群真正的英雄站在幕后发光发热,他们共同构成了“大漠农林”这个高高矗立在巴丹吉林沙漠风沙线上的英雄群像。
河西走廊因着丝绸之路,成了汉唐雄风、文明荟萃、文化融合之地。这里的故事,洒满了戈壁、沙漠、高原、草甸、群山、河流的每一个村落,每一寸土地。讲好历史故事,更应讲好现实故事。陈玉福先生却是两手抓两手都很硬,左手描摹西凉马超、明朝杨嘉谟;右手擘画西部人、劳模、六老汉、胡兵。我们在对历史故事的阅读中汲取英雄们流传下来的精神养料,壮大我们爱国为民、勇于担当、不怕挫折、敢为人先的优秀基因。我们在对现实情景的再现中学习英雄们创造出来的精神风范,增强我们敢于面对苦难,不负时代重托的必胜信念。我无意用艰深高大的理论来解读这本书的创作,也无意给胡兵带上多么光彩的花环,我只愿意用平实语言叙述一个普通读者的感受和我的感动。
“半城山水已如画,余路风云待入诗。”胡兵的“大漠农林”,已经走上了良性循环的康庄大道,相信在科技创新的推动之下,治沙人的事业会蒸蒸日上。作家陈玉福先生的河西走廊——文化描摹的河西走廊,还未“凿空”,相信有一天,陈玉福先生也会如他笔下的英雄们一样,成为河西英雄谱系中的一员。
2025.9.2
参考文献《种金子的人》
【作者简介】崔国栋,古浪县人。甘肃省武威二中数学正高级教师。曾获得甘肃省青年教学能手,省级骨干教师,武威市优秀园丁等荣誉称号。中国延安文艺学会会员,中华诗词会员,甘肃省作协会员,武威市作协会员,古浪县作协会员。先后有100多万文字发表于《飞天》《甘肃日报》《武威日报》《西部人文学》等纸媒和多家微信文学平台。2021年12月出版散文集《窗前,那盏明灯》,该散文集于2023年5月获得武威市第三届“王宗庆文学奖”。教书育人是事业,吟诗作文是癖好。数学使我衣食无忧,文史使我精神愉悦。
“都市头条”以推出名家新作,培养文学新人,传播先进文化,歌颂西部人精神为宗旨,向头条选送的是《西部人文学》、1号文化总网最优秀文章。
《西部人文学》《河西头条》《兰州头条》
主编:杨成名
副主编:王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