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吉利红

文图/胡亚红

近来总想着添盆绿植，不求开花多艳，只求叶片舒展、生机盎然，能在伏案间隙抬眼望见时，让平淡日子有点暖意，让人更爱生活。

我的名字里带个“红”字，偏又缀了个“亚”字，倒让这份红多了些温吞的留白。就像小时候总觉得，这名字恰如自己的性子，不张扬、不浓烈，却也自在妥帖。也想养些深红、浅红的植物，可总怕养不活，便默默盼着能有株叶子带着浅红的草木，不用费心照料，却能把那抹鲜活留在屋里。

先前只听说过香山红叶染秋山，哪想某天刷直播间时，竟真撞见了一盆红叶子植物。主播介绍时说它叫“吉利红”，也叫“如意皇后”，多讨喜的名字，像揣着份好彩头撞进心里。我没半分犹豫便下了单，接下来的日子里，总忍不住盯着物流信息，盼着这份“吉利”能早点到。

终于看见取件码的那一刻，我几乎是跑着下楼的。抱着包裹往回走时，指尖总发痒，想立刻撕开包装看看，可又怕土里的根须受了惊，或是脆嫩的叶子被碰折，只好按捺住激动，脚步急促地往家赶。

一进门，我找了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纸盒子。那抹浅红瞬间撞进眼里，叶片像染着霞光，边缘还镶着点点浅绿，好看得让人心尖发颤。可等我捧着花株仔细端详时，心头的欢喜却凉了半截，它的根和茎没顺着一条直线长，竟弯成了个 L 型，像被什么东西压着，硬生生拐了个弯。寻常人养植物，总盼着枝干笔直、形态周正，我看着这株歪歪扭扭的吉利红，难免有些失落，甚至忍不住猜想，是商家疏忽，还是它本就长这样？

可再转念一想，植物也有灵性，算是缘分吧。我按照商家的说法把它移栽进花盆里。猜想着这株吉利红打弯许是小时候长在苗圃里，被旁边的幼苗挡了阳光，又或是被石块压了茎秆。可它没停下生长，反倒顺着缝隙拐了弯，拼尽全力往有光的地方钻 ，这份韧劲倒让我心里的失落渐渐散了。

我把它摆在书柜的一角，那里能晒到上午的太阳，又不会被风吹着。日子一忙，我竟有好几天没留意它。直到某天整理书柜，才发现它竟悄悄长了不少，原先的叶片又大了一圈，也更红更亮，连茎秆都似乎粗了些。更让我惊喜的是，叶心处还冒出个小小的花苞，裹得紧紧的，像藏着个小秘密。我盯着花苞想，这植物倒奇怪，叶子竟从花苞里长出来？可转念又盼着，万一它能开花呢？其实开不开花也没关系，它的叶子、名字，还有那股生长劲儿早已超出了它开不开花。

往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会多瞥几眼那个花苞。直到昨天晚上，我无意间瞥见那个花苞竟然绽开了！那花瓣不像寻常的花，倒像一个小小的火焰，在灯光下竟泛着微光。我赶紧查了资料，才知道吉利红开的是佛焰苞花序，难怪模样这般特别。

原来，生命从不在乎形态是否完美。这株吉利红没长着笔直的茎秆，却拼尽全力往光里长，它没开出让人惊艳的大花，却用一簇小小的火焰让人看到了希望。它像在告诉我，生活里难免有弯折，有不完美，可只要不停下生长的脚步，哪怕拐个弯，也能遇见阳光，也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现在再看这株吉利红，那 L 型的茎秆反倒成了最特别的印记，那不是缺陷，是它与命运抗争的勋章，是它对生命最热烈的告白。而我也终于明白，我们养的从来不是植物，是在见证一段生命的成长，也是在从它们身上，学会接纳不完美，学会在平凡日子里，拼尽全力活出自己的鲜活。

    胡亚红，周至集贤人。在阅读中汲取养分，在写作中沉淀思考，坚持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真实与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