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住青春的尾巴》短篇小说
文/刘永平/笔名/梅蛮
王梅把最后一份报表发给领导时,办公室的挂钟指向了晚上十点。格子间的灯只剩她头顶这盏,冷白的光落在键盘上,映得她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明显。林哥的工位在斜对面,灯也亮着——他说“项目要赶进度”,王梅知道,他是在等她。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去茶水间接水,刚拧开热水器,身后传来脚步声。“梅姐,泡杯咖啡吧,提提神。”林哥递过来一包速溶咖啡,是她常喝的榛果味,“我看你打了好几个哈欠。”他的手指碰到她的指尖,又很快缩回去,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克制。只是这次,指尖的温度比往常更烫,王梅抬头时,撞进他眼底藏不住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她熟悉的关切,还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像闷了许久的火,在眼底闪着亮。
王梅接过咖啡,热水冲下去,香气漫开,她忽然想起上周加班,林哥也是这样,默默在她桌上放了杯热咖啡,杯垫下压着张便签:“颈椎别老盯着屏幕,转转眼球。”那时她没多想,现在看着林哥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忽然觉得,这个三十七岁的男人,心里攒着的东西,比她想的要多。
“林哥,你以前……也总这么加班吗?”王梅随口问了句。林哥正在拧自己的保温杯——杯身印着褪色的“平安”二字,是多年前的旧物,他握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以前谈过一个对象,也是做这行的,总说我忙得没时间陪她,后来就分了。”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事,可王梅看见他握着杯身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那时候觉得,拼事业最重要,等有了钱,什么都有了,后来才知道,有些人错过了,就真的没了——所以这次,我不想再等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沉,目光直直落在王梅脸上,没了之前的躲闪。
王梅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咖啡杯晃了晃,热液溅在指尖,她却没觉得烫。十二点多,项目终于收尾。林哥收拾东西时,从包里掏出个保温袋:“我妈今天做了酱牛肉,让我带点给你尝尝,说比外卖的干净。”保温袋还带着余温,王梅塞进帆布包时,袋身的热隔着布料贴在腰侧,像揣了个小暖炉。走到楼下,夜风有点凉,带着隔壁花店飘来的玫瑰香,林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到她面前:“披上吧,别着凉。”外套上有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点烟草味,王梅披上时,肩膀被他的手轻轻碰了下,那力道很轻,却像电流似的,顺着胳膊窜进心里。
走到小区楼下,王梅忽然停住脚步——不远处的长椅上,一对老夫妻正并肩坐着,老爷子伸手给老太太拢了拢围巾,老太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路灯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幅画。王梅的目光顿了顿,忽然想起自己和丈夫,上次一起散步还是三年前,他调去外地前,两人在小区走了三圈,他说“等我回来,天天陪你走”,可这“天天”,成了遥遥无期的盼头。她下意识摸了摸帆布包,保温袋里的酱牛肉还温着,那温度和老夫妻的笑混在一起,像根细针,轻轻扎了她一下。
“怎么了,梅姐?”林哥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点关切。王梅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路灯的光落在他眼底,亮得很,像藏着星星。她忽然觉得,心里那堵绷了很久的墙,好像塌了一块。“林哥,”她的声音有点轻,却很清晰,“今晚……你就在我这儿睡吧。”
林哥愣住了,手里的保温杯“哐当”撞在栏杆上,发出闷响。他耳尖瞬间红透,连脖颈都泛着热意,却没了之前的犹豫,只是喉结滚了滚,问:“你确定?”王梅点点头,指尖攥着外套的衣角,指腹蹭着布料上的纹路:“我一个人住,空房间多。你也累了,别来回跑了。”说完,她转身往楼道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后背却能感觉到林哥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紧紧跟着她。
进了门,王梅随手开了客厅的落地灯,暖黄的光漫过沙发、茶几,把空旷的屋子烘得软了些。她从玄关的花瓶里抽出一支玫瑰——是刚才上楼时,林哥顺手从楼下花店买的,花瓣还带着露水,插在玻璃花瓶里,透着点细碎的浪漫。她给林哥找了套丈夫没带走的睡衣——纯棉的,洗得发旧,领口有点松。“你先坐会儿,我去洗澡。”她把睡衣递给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收回,空气里飘着点说不清的局促,混着茶几上红枣茶的余温,还有玫瑰淡淡的香。
浴室的热水淋在身上时,王梅才慢慢缓过神。镜子里的自己,发梢湿了,贴在脸颊上,眼角的细纹被水汽蒸得模糊,腰腹的赘肉在暖光下没那么刺眼。她忽然想起上次丈夫回家,她也是这样在浴室里磨蹭很久,对着镜子反复打量,最后还是换了件高领长袖的睡衣——那晚她主动凑过去想抱他,他却侧身躲开,说“跑了一天工地,累得慌”,他的后背对着她,像一堵冷墙,连呼吸都透着疏离。
出来时,她披着条米白色的浴巾,发梢滴着水,顺着脖颈滑进浴巾里,留下几道湿痕。客厅的落地灯调得更暗了,林哥坐在沙发上,手里的《女性健美法则》摊在膝盖上,书页却没动过——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直勾勾的,像被什么吸住了似的,之前的局促和克制全没了,眼里的火越烧越旺,连呼吸都粗了些。
王梅被他看得有点慌,刚想开口说“我去给你找吹风机”,林哥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大半个头,阴影笼下来时,王梅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混着夜风的凉、玫瑰的香和他身上的热,变得格外清晰。“梅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落在她露在浴巾外的脚踝上——那里沾着水珠,在灯光下泛着光,他喉结又滚了滚,“你真的好美。”
没等王梅反应过来,他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他的胳膊很有力,勒得她有点喘不过气,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滚烫的温度透过浴巾传过来,像要把她融化。这力道和丈夫的敷衍完全不同,没有犹豫,没有躲闪,只有实打实的急切,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王梅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刚想抬手推他,指尖却碰到他紧绷的后背——他在抖,连呼吸都带着颤,那不是冲动的鲁莽,是攒了太久的克制,终于崩了线。
下一秒,他的脸埋在她颈窝,带着胡茬的下巴蹭得她有点痒,然后,他的唇压了下来。不是小心翼翼的碰,是带着点急切的、用力的吻,从颈窝滑到耳垂,再到她的唇。王梅的心跳得飞快,耳边全是他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像要撞破胸膛。她想起丈夫最后一次吻她,还是两年前视频里,隔着屏幕的敷衍一碰,哪有这样的热,这样的真。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闭上眼,睫毛颤抖着,主动抬手勾住了林哥的脖颈。她的唇微微张开,迎上他的吻,舌尖相触的瞬间,像有电流窜过全身,连指尖都麻了。林哥的吻更急切了,抱着她的手收得更紧,两人在昏暗的客厅里,顺着沙发的边缘慢慢倒下去。她的后背碰到柔软的沙发垫,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腰上,没有过分的试探,只是轻轻摩挲着,像在安抚,又像在确认。
“梅姐,”吻到她流泪时,林哥忽然停了下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的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目光扫过茶几上那只印着“平安”的保温杯,指尖在她的脸颊上停顿了半秒,喉结滚了滚,轻声说:“以前总觉得,把手里的事做好,就不算辜负。”他的语气里藏着点懊恼,又有点庆幸,“现在才知道,有些人,要攥在手里才不算辜负。”
王梅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得很快,和她的心跳撞在一起,格外真切。“不是你的错,”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哭腔,“是我……太久没被人这样放在心上了。”她想起丈夫寄来的抗衰面霜,想起那些没拆封的孤独夜晚,忽然觉得,那些年的委屈,好像都在这一刻被这拥抱熨平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就那样躺在沙发上,没再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落地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幅暖黄的画,花瓶里的玫瑰在暗处,悄悄舒展着花瓣。
第二天早上,王梅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身边的沙发空着,被子却叠得整整齐齐,上面放着一件干净的衬衫——是林哥的,带着点他身上的味道。她坐起身,打开阳台窗,夜风里的玫瑰香变成了晨光里的清甜,飘进客厅。她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走过去时,看见林哥系着她的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煮着小米粥,滋滋地冒着热气。他的头发有点乱,眼角还带着点疲惫,却笑得很开心。
“醒了?”他回头看见她,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耳尖又红了,“我看你桌上的胃药,猜你胃不好,就煮了小米粥。”他转身去拿碗,刚拿起一个,王梅已经伸手递过了筷子,两人的指尖碰在一起,都愣了一下,又很快笑了。林哥低头盛粥时,王梅自然地走过去,帮他把额前乱了的头发捋到耳后——那动作很轻,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谢谢。”林哥的声音有点低,粥碗晃了晃,差点洒出来。王梅没说话,只是从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听着他的心跳,忽然觉得踏实。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丈夫发来的信息:“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祝你以后好好的。”她看着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两秒,无意识点开两人的聊天记录——最新一条还是上周他说“项目忙,回不去”,往上翻,是去年她发的“家里的灯坏了”,他回“找物业修”。她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不是难过,也不是怨怼,更像对“一段认真过的日子”的告别,然后才按下发送键,回了句“你也保重”,把手机轻轻放在桌上。
她走到阳台,打开储物箱,把《女性健美法则》和那盒没拆封的抗衰面霜放了进去,盖盖子时,忽然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转身时,林哥端着两碗粥走过来,笑着说:“粥快凉了,尝尝我煮的怎么样。”
王梅走过去,接过碗,喝了一口,小米粥的暖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熨帖得很。她看着林哥,又看了眼客厅里的玫瑰,忽然觉得,这就是青春该有的样子——不是二十岁的皮肤,是不管多大年纪,都有敢爱、敢被爱的勇气,是有人把你的喜好放在心上,是清晨厨房里递筷子的默契,是帮你捋头发的温柔,是花瓶里悄悄开放的玫瑰,是这样滚烫又踏实的生活。
她知道,自己终于不用再攥着青春的尾巴不放了——因为她找到了比青春更珍贵的东西,那就是被人爱着的、热气腾腾的日子。
2025年9月26日长沙
卜算子·拽住青春的尾巴
文/刘永平/笔名/梅蛮
旧照锁明眸,笑靥印眉间。
鬓角初添几缕霜,犹忆追风夜。
策马过溪桥,放歌邀冷月。
纵是芳华逐水去,心随朝阳发。
2025年9月2b日长沙
《春风安化》
文/刘永平/笔名/梅蛮
(主歌1)
八亿年冰碛岩 占尽世间八分光
马帮铜铃摇 撞碎资江黄昏
岩缝新芽探 正候春风叩门
驼铃余音绕 茶砖载列通亚欧
(主歌2)
陶澍茶法新 晋商驼队踏西秦
罗绕典甲寒 裹着梅山云
五常笔底墨 写透乡土的根
少年举奖杯 眼底跃着蚩尤魂
祭尤坛鼓振 傩戏脸映茶汤温
千年老艺 泡在新茶里重生
(副歌1)
春风吹 吹过安化城
吹绿坡头茶 吹开冰碛岩的春
黑茶瓮中 陈香滚年轮
梅山鼓点 咚咚 震落云纷纷
(副歌2)
春风吹 吹暖安化城
吹活古道石 吹亮丝路的灯
老总督墨香 透了千年的忠
跑道风声 呼呼 追着少年影
(桥段)
不是不吭声 传奇埋入资江深
等这阵春风 吹醒每寸根
茶烟漫过城楼 飘向千里外人
茶香勾着 世界的魂 向这寻
(副歌3)
春风吹 吹亮安化城
八亿年的候 终迎这阵春风
茶农齐声和 喊着安化的名
褔地安化 春风里 咱要天下闻
(尾句)
春风吹 城睡醒 八亿年岩正年轻
茶香漫 乾坤润 安化名声天下闻
2025年9月24日长沙
《 论·爱 》
文/刘永平/笔名/梅蛮
爱情似空中凝着的雾——
沉甸甸,灰蒙蒙,裹着未启的唇
正一寸寸往下沉,压弯窗棂的影
寒流裹着霜降,霜粒啃噬“爱”的骨
每一粒都带着响,在夜色里滚
长夜蜷着沉睡的躯壳
指节在被单上抠出白痕
深夜仍躁动不安:
那团在魔鬼齿间撕咬的,正鼓胀
是爱,是疼,是骨缝里渗的冷
正沿着血管爬,冻僵每一次呼吸
太多的伤害烙在我身上
有些是相见时,爱递来的淬毒棘刺
尖梢还滴着光,扎进皮肤时颤了颤
有些是梦里,爱织就的裹尸寒网
丝线缠着喉,越挣越紧,越收越冷
是风中“嚓嚓”响的吻——
像枯叶磨着枯叶,每一下都刮着疼
黑暗里的手突然攥紧腕子
半夜把你拽醒,指甲掐进肉里
拖向它啃出的、淌着冷的陌生方
碎石子硌着脚踝,冷雾漫过膝盖
曾说共守的窗,爱曾在玻璃刻滚烫的名
指尖划过的地方,霜正一点点融
如今只剩碎玻璃的光,映着爱烧过的焦痕
裂纹在墙上爬,像谁哭时扯出的痕
你的到访,是爱撞门时的裂响
门板晃了晃,落下一层灰
你的离去,是爱抽温后结的冰
呼吸吐在玻璃上,霜花瞬间凝
宛如林中骤歇的流泉——
水珠还挂在石缝,余响在涧底滚了滚
就被冷吞了,浸着窗沿那层
爱结的、泛青的痂,薄如旧信的痕
风一吹,痂皮翘了角,像要揭起什么
某晨,寒意漫过草尖时
带起几粒霜,落在荒地的土上
你是块不知名的荒地
草尖凝霜,霜下埋着
爱曾许的、未破土的春天
嫩芽在黑暗里蜷着,还没来得及挣出尖
2025年9月25日零辰
心空有点悬
文/刘永平/笔名/梅蛮
我的心是片奔涌的穹苍——
不只是悬着云月,更藏着翻覆的浪
晴时,金霞泼作千里锦
云絮是被风揉碎的浪尖光
恰如心上那人踏光来,裙角卷着晴日长
笑时眼波撞碎霞,溅起漫天星子亮
抬手摘云作发簪,发梢都绕着晴光
阴时,墨云压得穹苍低
雾是浸了愁的网,缠在檐角不肯放
正像他眉峰锁着云,喉间堵着未说的谎
她指尖攥着雾,每缕都拴着昨日的伤
呼吸碰着呼吸,竟让雾更浓,云更沉,天更暗
有时霜月如钩,钩着半段未圆的望
有时晚岚似纱,蒙着旧年未拆的怅
直到惊雷破穹苍——
男人怒时,是墨云里炸响的雷
一声碾过千山外,把云撕作碎絮飏
怒气凝作紫电,劈向心湖那道嶂
女人哭时,是狂雨裹着的风
披发如柳遭风掣,泪砸石阶霹雳响
哭声漫过雷音,雨丝缠上电光
原是两道撞向穹苍的雷
一道沉如墨,一道烈如阳
半空相撞的刹那——
雷炸作心跳的莽,电裂作骨缝的烫
云翻作相拥的臂,雨涌作难收的沧
这翻覆的云雨,哪是天的无常
是两颗心撞碎了穹苍,在裂缝里
偷尝着人间最烈的光
晴或阴,都不是心的妆
是雷候着电,云候着雨,他候着她
候那道撞碎穹苍的响
候所有翻覆的晴雨,都落成
檐下相拥的暖,鬓边相缠的光
原来心与天,男与女
本就是同一场,裂而又燃的光
2025年9月25日长沙
观针灸救晕针纪实札记
文/刘永平(笔名/梅蛮)
诊室环围二十双,银针斜刺颈椎旁。
针悬十刻患声颤:“眼前墨染物茫茫!”
面消血色唇凝紫,旧疾心络隐惊惶。
数人抢步趋身急,虎口人中指劲扬。
哈欠连串喉间滚,头垂肩塌坠昏茫。
王氏博士凝眉立,按穴调气手不忙。
指循胸膺辨虚实,掌抚背心定乱慌。
静卧片时呼吸弱,额间微汗透衣裳。
俄顷十刻喉间朗,眼开微启眸添光。
喘定轻舒气渐长,现场同看惊魂忘。
捡得余生谢妙术,真人事里见热肠。
2025年9月25日 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