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念，原来这么痛啊

1、风把最后半片枫叶吹进领口时

我正蹲在去年的公交站

看你曾踩过的砖缝里

野草又长了半寸

像你没说完的那句“等我”

总在雨夜里冒出来

扎得喉咙发紧

便利店的热牛奶凉了三次

我还攥着那枚你留下的硬币

正面是模糊的国徽

反面是你指腹磨出的温度

原来有些东西会比人先老

比如我们常坐的长椅

木纹里积着的落叶

我不敢扫，怕扫走

你最后一次说“再见”时

落在上面的影子

凌晨三点的阳台真冷

我数着对面楼的灯

一盏盏灭下去

像你走后，我慢慢暗下来的日子

手机里存着的天气预报

还停在你城市的坐标

今天有雨，我却忘了

该提醒谁带伞

2、药盒空了第三个

止痛片治不了心口的钝痛

它总在某个瞬间撞过来

比如看见穿米色风衣的人

比如听见相似的笑声

比如粥熬糊时

突然想起你总说“我来弄”

旧毛衣的袖口起了球

我学着你的样子剪线头

剪刀尖戳到手指的那一刻

终于敢掉眼泪

原来痛是有形状的

是你叠好的衬衫里

没抽走的那根线头

是我每次开门时

习惯性喊出的名字

撞在空墙上，碎成回声

楼下的土豆花又开了

香得让人发慌

去年你摘的那朵

还压在我书里

花瓣早枯成了透明的纸

我不敢碰，怕一碰就碎成

无数个“想你”

原来思念最痛的不是见不到

是我走在和你走过的路上

看见每片落叶都像你

却再也没人

笑着喊我“慢点走”

（二）那一晚

风把最后一片槐树叶吹进窗时

我正数着你杯沿的泡沫

第三圈还没数完

你指尖的烟就烧到了滤嘴

灰烬落在桌布的格子里

像我们没说出口的话

悄悄藏进经纬线的缝隙

你说要走的那一刻

墙上的石英钟突然慢了半拍

秒针和我的呼吸撞在一起

我看见你喉结动了动

把“抱歉”两个字咽成了沉默

玻璃杯在你掌心转了三圈

水珠顺着杯壁往下滑

像我没敢掉的眼泪

沿着指缝钻进了桌缝

后来你起身时

椅子腿刮过地板的声音

比去年冬天的雪还冷

我盯着你没带走的围巾

毛线勾出的菱形图案

还留着你下午的温度

门合上的瞬间

风从门缝挤进来

把桌上的纸巾吹得翻了页

像翻我们没写完的故事

我坐在原地没动

直到月光爬上杯口

把空杯子照成透明的骨架

窗外的路灯亮了又灭

我数着自己的心跳

从急促到平缓

像数完一场漫长的雨

最后发现

最疼的不是你走了

是你走后

我还在等那杯没凉透的茶

等你没说完的那句

“其实我也舍不得”

（三）哈尔滨相聚的那一晚

雪落时我们正穿过中央大街的灯影

面包石缝里积着去年的月光

你呵出的白气碰在我围巾上

像十年前教室后门，你递来的纸条

带着铅笔屑的凉

我们在街角的俄式咖啡馆坐下

玻璃上凝着雾，你用指尖画小房子

说这像那年你在松花江边住过的民宿

壁炉里的柴噼啪响，你裹着我的旧毛衣

读我写的诗，字里行间都是未寄出的秋

服务员端来热列巴，黄油香漫过桌面

你掰一块递我，指尖蹭到我虎口的茧

忽然就红了眼——你总说我写字太用力

把日子都刻得生疼，可你不知道

那些难捱的夜晚，是你寄的明信片

替我挡住了北风

后来我们去江沿走，冰雕在夜里发着光

你踩在雪地上，脚印浅得像要飘起来

我跟在后面，数你围巾上掉落的绒毛

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你送我去车站

也是这样的雪天，你说“慢点走”

我却没敢回头

江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你伸手替我拢衣领

指尖划过我耳后的疤——那是某次加班后

我骑车摔在雪地里，你连夜坐火车来

在医院走廊守了我半宿，天亮时

你眼窝的青比窗外的雪还重

我们没说太多话，就沿着江走

看冰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散落在夜里的星

你忽然说：“你鬓角有根白头发了”

我笑着拨开你的手：“你眼角也有细纹了”

雪落在我们发间，像偷偷系上的银线

快分开时，你从包里掏出个小铁盒

是当年我送你的薄荷糖，你居然还留着

“每次想你的时候，就含一颗”

你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了雪

我捏着铁盒，指尖的温度

慢慢暖透了十年的风

你转身走时，围巾在雪地里扫出浅痕

我站在原地，看你的背影变成小光点

直到被夜色吞掉，才发现

手里的薄荷糖早化了，甜味却漫到眼底

连哈出的气，都带着那年的春

那晚的雪下得很软，像我们没说出口的话

哈尔滨的夜那么冷，可我揣着那颗糖

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才明白有些相聚从不是为了热闹

是让我们在彼此的眼睛里

再捡回一次，年轻时的月亮

（四）我把玫瑰丢进坟墓

最后一片花瓣吻过指腹的褶皱

像你走时未说出口的挽留

风把暮色压得很低

墓碑上的名字在雨里生锈

我拆开花束时碰落三滴晨露

是昨夜未干的月光在哭

曾以为红玫瑰能抵住岁月荒芜

却忘了它根系长不出救赎

泥土开始吞噬尖锐的刺

像我们被生活磨平的争执

那些说过要共赴的春日

如今都成了碑前沉默的诗

有只蝴蝶停在坟头的草尖

它翅膀上还沾着去年的甜

我把最后一片花瓣轻轻捻

让它替我再吻一次你的脸

风卷着花香往深渊里坠

从此没有谁在黄昏等谁

若世间真有轮回的滋味

愿你下程路 不碰带刺的美

坟茔慢慢隆起新的弧度

像你曾给过的温柔弧度

玫瑰会在黑暗里腐烂成土

而我会带着余温 走向人间的雾

（五）红颜知己

碧宇起祥云，红颜知己亲。

丰姿如画卷，禅韵似仙神。

蕙质秋波眼，兰心桃色唇。

千金难买到，醉煞雅坛人。

（六）兴安秋雨

兴安一夜雨初收，

翠减红消万壑秋。

云锁峰峦藏远岫，

风摇松桦送清愁。

溪声绕石寒生骨，

雾色漫林冷浸眸。

莫道山深无客至，

孤亭独倚思悠悠。

作者简介：张玉梅，笔名梅花。《文学与艺术》签约作家、巜新时代诗典》签约诗人、伊春市诗词协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等，喜欢格律诗、诗歌、散文，常见于各平台。

责任编辑：雪莲

排版制作：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