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碧水漾人情
——品读梅梓祥《二弟溺水》
作者 张平安
读梅梓祥老师的《二弟溺水》,像喝了一碗温厚的乡土米酒,初尝平淡,回味却满是绵长的暖意。那方大河口水库的水,不仅淹没过少年的惊慌,更倒映着乡土间最本真的人情世故,在岁月里漾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乡土的故事,总绕不开一方水土的记忆。梅老师笔下的“铧尖处”,是每次归家都要驻足的地方。那方水土想必记得,当年三弟撕心裂肺的呼救如何刺破水面的平静,记得退伍军人卞良贵“钻进水中”的决绝身影——那不是深思熟虑的权衡,是庄稼人骨子里“见死不救哪还是人”的本能。更记得梅家父亲赤脚奔来的急切,脚被碎碗片划开几寸长的口子竟浑然不觉,直到鲜血染红脚底才惊觉疼痛。那份慌乱里的焦灼,是父母对子女最滚烫的牵挂,连那记“狠心”的巴掌,也藏着后怕到极致的疼惜,引得乡亲们纷纷埋怨,这埋怨里,又何尝不是邻里间“自家事般上心”的热肠?
最动人的,是两家人往来间的那份纯粹。杀年猪时送去的两刀肉,是救命之恩的朴素答谢;卞家母亲原封不动送回,说“世上最好的是人情,千年万年都在”,这话像山涧清泉,洗去了世俗往来的功利。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两刀肉是实打实的厚礼,可在乡土的价值观里,人情比肉更金贵。肉会吃完,人情却能在岁月里生根。后来二弟成了卞家儿子的老师,卞良贵那句“考上大学送100元酬谢”的承诺,和二弟“您说的话见外了”的回应,又将这份情谊续上了新篇。100元在当年不是小数目,可两家人都懂,这不是交易,是把对方的事当成自家事的真心。
老师说“父辈讲述家史时,我们不够用心”,这话戳中了多少人的心事。乡土的记忆,往往就藏在母亲“神采飞扬”的讲述里,藏在父亲沉默的行动中。就像梅家母亲病中提及溺水往事时的“支离破碎”,才让人惊觉,那些带着体温的细节,是多么需要及时打捞的珍宝。它们不只是故事,是一个家族的精神密码,是一方水土的人情底色。
关闭电脑,仿佛还能看见大河口水库的水波粼粼。那水里有少年的惊魂,有救人的勇毅,有父母的疼爱,更有邻里间不求回报的守望。这或许就是乡土的力量: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雕琢,却用最实在的行动,诠释着“人情”二字的重量。山不转水转,岁月流转间,两家人的情谊如水库的水般绵延,这便是乡土故事里,最动人的传承。
附:二弟溺水
原创 梅梓祥
我家门口的大河口水库,二弟曾溺水于此而遇恩人卞良贵相救。我每次回家,都要到突出水面的铧尖处(方框标识)坐一会儿。
我的教训,也是一些晚辈的共同经历。父辈喜欢讲述家史的时候,我们不够用心和重视,错失了宝贵的时机,等到他们年老体衰、记忆减退,抑或失去,我们追悔莫急,徒叹奈何!
母亲口才好,记忆力超人,但久病卧于医院,说话的兴致少,所言人事支离破碎,远不像当年的神采飞扬、引人入胜了。
她今天讲了二弟溺水的事儿,细节少,只是个梗概。
二弟、三弟到大河口水库边干什么呢?一位C姓先生撒网抓捕鱼,他让我二弟协助拉网,二弟不慎一头栽进水中。C姓先生许是受了惊吓,收网走了。三弟冲水库岸边的马路大喊大叫:“救人!救人……”正好从部队退伍回家不久的卞良贵路过,他不由分说跳入水库。我母亲清晰记得是“钻进水中”,将我二弟摸寻到、托举起来,慢慢游到岸边,还进行了简单施救。三弟一路哭喊着跑回家,向我的父亲、母亲报告。自然,父亲、母亲魂都不在身上了,像飞一样,一阵风就到了出事现场。父亲看二弟恢复呼吸,还在哭,一巴掌扇到二弟脸上,围观的乡亲埋怨说:“这老头子也太狠了,还打呢……”母亲看到父亲一只赤脚被血染红,惊问:“你脚怎么啦?”父亲“啊……”一声,才知道跑脱了鞋,一脚蹬在锋利的碎碗片上,伤口几寸,血流如注……
父亲将二弟背回家,将二弟的腹部架在锅沿上,控出了半锅水,全家人才吃饭、睡觉。
我家与卞良贵家从此来往亲密。溺水当年的春节前,家里杀年猪,父亲、母亲携我二弟,提了两刀肉到卞良贵家感谢。卞良贵的母亲说:“邻里乡亲,见死不救哪还是人吗?”坚辞不收。父亲、母亲丢下肉,一路小跑出门回家。
几天后,卞良贵的母亲又将两刀肉送到我家,对我母亲说:“世上最好的是人情,千年万年都在;两刀肉吃了,两泡屎拉完就没了,我们就记着人情吧。”
山不转水转。我的二弟长大当了教师,卞良贵的儿子是他的学生。卞良贵对我二弟说:“梅老师,你多操心,我儿子要是考上大学,我送你100元钱酬谢。”二弟说:“您说的话见外了。请放心,我会尽力的。”
卞良贵的儿子后来考上大学,卞良贵信守承诺,到我家送100元道谢。我二弟自然不收。两家人至今情谊绵延。
梅梓祥,原《中国铁道建筑报》副刊部主任,这是他与二弟合影。
百度图片 在此致谢
作者张平安,艺名南子,1980年11月入伍铁道兵,1984年1月兵转工。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书法家。曾获全国诗书画年度先进人物和中国人民艺术网“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功勋艺术家”等荣誉称号。著有《一路走来一路歌》诗歌集、《诗情画意山水间》诗文集、《张平安书法作品精品选》等。
编辑 李汪源
校对 张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