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星空
雅君‖文
午休的空气里还飘着外卖盒的余温，手机屏幕猝不及防地亮了起来，小容儿的镜头像一只温柔的眼睛，落在街角那个黄色的身影上。二十岁的外卖小哥，头盔下露出的额角沁着薄汗，镜片有些模糊，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声音里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后来才知道，那不是没睡醒，是刚从凌晨的便利店下班，连轴转的疲惫还没来得及褪去。
他说"白天送外卖"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把上的防滑套，那里磨出了一圈深深的印子。正午的太阳最烈，订单也最密，他的电动车穿梭在车流里，保温箱里的饭菜要保持温度，他的后背却被汗水浸透，黏在工装上。有次爬七楼送一份汤面，敲门时手都在抖，开门的阿姨递给他一瓶冰水，他摆摆手说"谢谢，赶时间"，转身跑下楼时，台阶上留下一串带着汗味的脚印。
"夜里在便利店"，这几个字说得更轻些。城市的路灯一盏盏熄灭时，他正站在收银台后，扫码、找零、整理货架，听着冰柜压缩机嗡嗡的声响。后半夜偶尔会来醉汉，或是晚归的白领，他都笑脸相迎。有次太困，趴在柜台上打了个盹，惊醒时发现晨光已经爬上了玻璃门，赶紧换了衣服，又跨上外卖车——白天的活计，又要开始了。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干馒头是三餐的标配，偶尔加个鸡蛋，都觉得是奢侈。可他说起给父母买的房子，窗台上能晒到太阳；说起弟弟成绩单上的进步，嘴角会扬起好看的弧度；说起医院里母亲气色好了些，眼里的光能亮过便利店的灯管。有人问他累吗，他挠挠头笑了，"累了就想想家里，就有劲了"。
镜头最后定格在他骑车远去的背影上，黄色的工装在风里扬起一角，像一面小小的帆。二十岁的肩膀，本该扛起书包，扛起梦想，他却扛起了一个家的重量。可他走得那么稳，那么快，仿佛前方不是奔波的路，是父母的笑容，是弟弟的未来，是母亲病愈后，能亲手为他做的一碗热汤面。
关掉视频时，房间的空调还在吹着冷风，我却觉得眼角发烫。这世间哪有什么超级英雄，不过是些普通人，在生活的风雨里，把软肋藏好，把铠甲穿牢，用稚嫩的肩膀，为爱的人撑起一片晴空。就像这个二十岁的小哥，他的名字或许没人记得，但他在街角留下的那些身影，早已化作了一颗星，在城市的夜幕里，亮得让人眼眶发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