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春风化雨》

(18)

 作者：桑民强  朗诵：花仙子

父亲经常对我说，做人要有志气，象他那样更要自爱自强，用成绩的砖石重新砌一个大写的人。我明白他的意思，象我，是一张单纯的白纸，在上面可以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而他，命运在他这张白纸上残酷地乱抹了浓浓的一笔，只有大手笔才能掩去这一笔，画出一幅绝妙的佳作来。

我同情父亲的不幸，我欣慰父亲有这等的志气。

父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春节前父亲从报上了解到有个护林人从青年时代开始到五十几岁，一直吃住在山上，象守护孩子一样守护着整整一架大山的树林。他的眼睛湿润了，决心为这个默默无言的忠诚汉子树碑立传。他说服了妈妈打算用春节的几天假期实现这个计划。送行那天，家家户户都忙着宰鸡割肉，一派兴旺的节日气氛。微雨蒙蒙中，我送父亲到车站，据说那深山离我们这里有四个钟头的路程，父亲就一人孤零零到那陌生的山坳里过春节去，看他还乐哈哈的样子，我当时正有点感到惆怅。

后来我才知道，除夕夜父亲是在深山那个护林人的矮棚子里过的。那个老护林人担心节日深夜坏人偷伐树木，硬是不肯下山和家人团聚，父亲也巴不得与他围篝火彻底长谈。于是共一把洒壶，共一张被窝度过了一个难忘的除夕夜。

村里的领导对这样一位自费远途来采访的业余作者感到有些不好理解，因此接待上不冷不热，有些村民更是将嘲讽的眼光和奚落的土话肆无忌禅地投掷到父亲身上。父亲都忍下了，为了将一位优秀的中华儿女介绍给广大的读者，也为了表示自己身残志不残，力求多贡献的意愿，父亲什么都忍下了。

父亲读着读着，眼睛有点模糊了。“小迪，你的文句越来越好。”父亲定了定神，这样说道，口吻中有明显的夸奖和自豪。小迪高兴了，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跟你学的。”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父亲终于问道：“你怎么想到写起我来了？”“张品那天说的，干嘛不让同学们全面了解一下你的父亲。”呵，张品，那个充满自尊和自信的小张品，那个能给大人们自审和启迪的小张品，那个从小就品尝了命运的艰辛而决不屈服于命运的小张品，给自己多么大的震动。“爸爸，你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吗？”小迪想露一手，父亲摇摇头，“他是县武装部张部长的儿子。”父亲终于慨叹了：“虎门出将子啊！”

这天，班主任穿了件红的金丝绒旗袍来上课，那紧身而合体的旗袍将她窈窕的体态衬得愈发光彩照人，清丽的脸上荡着迷人的笑。看来，今天一定有什么事叫老师这般开心。果然，班主任待同学们一坐下，就笑着讲：“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金龙开发公司和我校联合举办作文大奖赛，还欢迎同学们继续写出高水平的作文来参加大寒。”象一块大石头掷入平静的湖面，教室里议论纷纷，几个作文写的好的，如肖云，脸色兴奋，跃跃欲试。而玫瑰等人，则哀声叹气，怨自己不是这块料子。班主任又勉励了大家几句，看大家都集中了注意力，就兴奋地说：“现在，我要向同学们推荐一篇好作文，既写出了真情实感，又文句华采，用词准确、形象，且意义深远，是篇不可多得的文章。”她看到大家都被她的话吸引住了，睁大了一双双渴求的眼睛，故意狡猾地一笑，说，下面我就朗读这篇作文，有同学举手问：“是我们班里的吗？”班主任笑着说：“是的。”“谁写的？”这回班主任笑的愈发神秘了，她象是故意要摆摆噱头，说：“大伙儿只要仔细听，自然就会明白谁写的。”同学们都凝神屏气，开始听班主任朗读。

题目是《我的父亲》。……父亲从那遥远的山村回来了。由于劳累，他的脸色显的苍白、消瘦，两只眼凹得更深了，走路好像瘸得更历害了。我徐徐捋起他的裤管，那条健壮的腿新划开了一道口子，肯定是山路上滑倒伤着的，怪不得走路显得更为艰难。那条裤腿更是又黑又肿，一碰就流出一股浓血，被山野的风与雪冻得呀！可父亲却兴奋地说，值得，值得。我忙从橱里拿出了一碗碗年菜，看着父亲那狠吞虎咽的样子，我几颗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回来后，他也不知道歇一歇，又没日没夜整理起他那带回来的几大本素材笔记。有一个深夜，他从桌子边站了起来，走到我的床边，邦我掖好了被角，自言自语：“好啦，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我没有睡着，他说的那么轻松。可我知道，这一字字，一句句都是父亲用血和汗去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