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被饿死在了床上

文/巩钊

当张主任死了的消息传来时，云水庄的人们没有惊讶，因为这是村里人早已预枓中的事。可接着又有家族内部传出更确凿的消息是：张主任竟然是被饿死的。

怎么能饿死呢？村里百分之九十的人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解放已经六十年了，饿死人的事很少发生，况且张主任又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老同志，退休金在县东片属于最高的。在一个精壮小伙子早出晚归一天才挣十块钱的时候，张主任每天的退休金平均下来是九十零七块，可以抵上十个好小伙。引得多少年轻人羡慕不已，让和他同龄的老人们嫉妒得两眼冒火。可这又是事实，不但发生了而且还在自己跟前。

张主任在银行工作了一辈子，把全县各个信用社的主任当了个遍。两个儿子没有考上大学，都被安排在信用社上班。公社化时期，大家都在生产队劳动，也没有人想着贷款。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穷则思变，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啥都要本钱，张主任这个不大的官手里掌握着审批贷款的实权。有想买牛的，有想买个四轮车的，还有想承包果园的，都要寻找张主任贷款。张主任是牛犄角撒豌豆一颗不沾，任你是左邻右舍还是同学故交，统统拒之门外。

你以为张主任是铁面无私两袖清风吗？错了。八十年代国家大力发展乡镇企业，一些瞅准时机钻法律空子的枭雄们蜂拥而上，兴办各种各样的企业，需要贷款，而张主任就成了能给他们贷款的财神爷。贷款者慷国家之慨，只要你给他们贷款，回扣率高得可怕。张主任不是神仙，这么好的机会咋能放过？一时间成为了企业家办公室里的座上宾。三万五万都是小蝌蚪，二十万三十万甚至于八十万一百万都敢贷，反正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至于还款，那就是刘备借荆州区一一一有借无还。张主任这个时候捞了不少好处，最后收款也受了许多周折。

别看张主任的退休金高的吓人了，可平时却舍不得花钱。买半斤韭菜都要讨价还价，心里话总想咋着能沾卖菜人二三分钱的光睡觉才踏实一点。老伴在世时还好一点，能够吃上两碗热火饭。可从老伴儿去世后，儿子为他雇了几个保姆都被辞退，不是嫌弃人家吃的多就是嫌人洗衣粉用的多。如此的三番五次，儿子干脆也不管他的事了。

刚开始，张主任每天早上还能去街道买够一天吃的蒸馍。渐渐的腿脚不行了，便一次买上三天吃的馍，再到后来，连跨出大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坐在门口，看见有人路过，便大声喊叫，央求人家帮他买馍。可是时间长了，人们都怕他，原因是你把馍放下了，他还让你帮忙倒尿盆，给他再洗两件衣服。这些邻居在你当主任的时候，想贷个几十块钱买个猪娃子，你是七个不行，八个推拖，谁沾过你的光？到现在你又求人了，看在你是老人的份上，一时半节可以，时间长了人们都心生怨气，尽量绕着走，就是万一绕不过，都要装作没有听见匆匆而过。

张主任没有了蒸馍吃，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连在门口坐的时间都很少了。有几个好心的邻居，议论着老汉的吃饭问题，准备去看看，可是一想到人家的儿子就在县城工作，也不回来关心老汉，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能想到，数了一辈子钱的张主任真的是被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