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辞枝寄遥思,孤木衔霜待月圆(散文)
文/张学礼(山东广饶)
金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也吹醒了漫山的丹枫。那红叶似被天地染透了胭脂,从枝头次第挣脱,如蝶翼蹁跹,似星火流转,打着旋儿落在肩头。耳畔是簌簌的轻响,不似草木凋零的悲戚,反倒如《诗经》中“有女同车,颜如舜华”的婉转,似乐府“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的呢喃——是向我告白吗?告白这季末独有的缱绻,告白时光里藏了一整个盛夏的心事,告白“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的匆匆里,偏有这般不期而遇的温柔。
抬眼望去,枝桠早已褪去葱茏,只剩几截嶙峋的枯枝直指苍穹。它们像饱经风霜的老者,将春夏的喧嚣、虫鸣的细碎、阳光的温度,还有檐下燕语、阶前花语,都一一酿成记忆,悄悄潜入冬日的长寐。这不是沉寂,是“厚积而薄发”的蓄力,是在寒霜里默默勾勒春天的轮廓。我仿佛看得见,它们正在冻土下酝酿着新芽破土的脆响,描摹着枝丫舒展的弧度,那是属于春天的“膨胀轨迹”,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生命密码。若遇着料峭春寒,它们甚至甘愿化作二月的飞雪,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素白姿态,迎接久别归人,把积攒了一冬的温柔,都揉进初绽的桃花、抽芽的柳丝里。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风裹着深秋的凉意掠过孤木枝,雨丝也跟着淅淅沥沥落下,打湿了枝头最后几片蜷缩的枯叶。“风雨杂凉孤木枝”,这景象恰似易安笔下“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凄清,又带着柳七“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的寥落。夜风中伫立的人,望着远处模糊的灯火,目光望断了天涯路,也望穿了梦里的归期。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思念如藤蔓疯长,缠绕着心头的期盼——盼一封“纸短情长,道不尽太多涟漪”的家书,盼一次“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重逢,盼一句跨越山海的“我回来了”。可梦里的人总在云端徘徊,醒来只剩“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怅然,那“夜君望断梦归期”的滋味,是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的愁。
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青天亦从不负苦心人。它看得到檐下悬挂的风铃,听得到深夜辗转的呢喃,也懂得每一份牵挂都藏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团圆渴望。就像东坡在黄州写下“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低谷处总有希望在生长;就像太白高吟“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等待里终有曙光在酝酿。那就再等等吧,等风把桂香吹遍深巷,等露水把菊花润得金黄,等“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的秋夜悄然降临,等仲秋那轮圆月爬上中天——“青天有意遂人愿,只待仲秋圆月时”,届时所有的期盼都会化作推门而入的温暖,所有的等待都将在“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温柔里圆满。
此刻,红叶仍在飘落,似在续写“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的秋词;枯枝仍在沉睡,似在默守“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信念;而我在风里静静伫立,任思念与希望在心头交织——等一场月圆,等一次归期,等岁月把所有的等待与牵挂,都酿成“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圆满。
作者简介
张学礼,山东东营广饶县广饶街道人。义务兵五年,中共党员。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天津诗词学会会员、海河文学社顾问、东方诗人协会会员、神鼎风诗词研究会会员、神鼎风诗词编辑部编委、齐鲁诗风签约诗人,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青年文学家作家协会理事、竹韵汉诗协会会员、东方诗人协会会员、东方兰亭诗社理事、东方兰亭诗社顾问,2021年诗歌被大型《民间优秀诗选》收录,荣获中国诗歌圈官网创作奖。个人著有《执韵》格律诗4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