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克绍同学
作者:沈一鸣 朗诵:AI主播
三十余载光阴似流砂,总在不经意间从指缝滑落,却唯独冲不散关于克绍的记忆——我的中学同窗,我的战友王克绍。他离开我们已逾三十年,可那些朝夕相伴的时光,仍鲜活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连空气里的温度都清晰可触。多少个深夜从梦中惊醒,枕畔早已被泪水浸湿。
中学时,我们是课桌并着课桌的同位。同一张数学卷子摊在中间,我们凑着头一起啃那些绕得人头疼的难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画满密密麻麻的线条;课间铃一响,又并肩趴在走廊栏杆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聊未来的梦——聊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聊想去哪座远方的城。阳光漫过肩头,风里都裹着少年人独有的、滚烫的意气。那时候的日子过得慢,慢到能把心底的话都掏出来说透,也慢到让这份纯粹的同学情,悄悄在彼此心底扎了根、发了芽。
后来我们各自踏上工作路,克绍比我早两年穿上那身橄绿的警服。他先在刑警队摸爬滚打,后来调去派出所,从普通民警到副所长、指导员,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我后来到政工室当干事,办公室条件简陋,冬天全靠一个煤球炉子取暖,可克绍总爱往我这儿跑。他记着我爱吃家乡味,每次从派出所到县局办事,手里准拎着狗肉烧饼这类小吃;有时是清晨,他路过街角的早点摊,也会顺道给我带一份热乎的。食物的香气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散开,暖了胃,更暖了心。
最难忘的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的一个寒冬。那天我正对着文件忙碌,门突然被推开,克绍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戴着手铐的爬窃嫌疑人——原来他从崔寨派出所接到报案后,一路跟着嫌疑人上了公交车,追了几十里路到沛县汽车站,仅凭一人之力就把这两个“爬手”牢牢控制住。把人交到刑警队后,他没歇口气,又绕去街角买了本地的热乎小吃,揣在怀里匆匆送来我这儿。办公室的吴科长和吴主席见了,连忙把煤球炉子上的锅支起来,把小吃倒进锅里炖得咕嘟响,热气腾腾地先给我和克绍端过来。两位老长辈就着热菜抿着小酒,克绍则坐在一旁,笑着讲前一晚的经历:夜里值班刚抓完一个小偷,眼都没合几下,接到报案就又追着嫌疑人上了车,一路不敢有半分松懈。说这些时,他眼里没有半分疲惫,只有身为警察的坚定与坦荡,仿佛那些危险、那些辛苦,都不过是寻常日子里的寻常事。
如今,煤球炉子的烟火气早已消散在时光里,办公室里的欢声笑语也成了遥远的回忆,可每当想起这些片段,克绍的模样就会立刻变得鲜活。我总想起他曾只身冒风雪与歹徒搏斗,冒暴雨冲进受灾现场救群众;想起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BB机永远为警情待命。可就是这样一个永远冲在前面的人,生命却永远停在了1992年7月28日那个出警的日子——他为了守护平安,英勇牺牲,年仅28岁。他的果敢、他的热忱,还有我们之间那份跨越了同学与战友的情谊,却从未因时光流逝而褪色。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若克绍还在,如今该是满头华发了吧?或许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凑在一张桌子旁,吃着熟悉的家乡小吃,聊聊家常,聊聊警营里那些并肩奋斗的峥嵘岁月。可转念又觉得,他从未真正离开——他活在我们共同的记忆里,活在他用生命守护过的每一寸平安土地上,活在我每次想起他时,心底泛起的温暖与怀念里。
这些年,县局经历了三次搬家,可每次路过曾经的政工室旧址——如今的古楼小区,或是朝着崔寨派出所的方向走去,我总会下意识放慢脚步。风里仿佛还能闻见煤球炉子的烟火气,听见他笑着说“又抓着俩个小偷”的声音,看见他拎着热狗肉烧饼、快步朝我走来的身影。三十多年了,我依然时常想起他,不是因为悲伤,而是这份情谊早已刻进了生命里,成了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他用28岁的年轻生命,诠释了“警察”二字的重量,也让我懂得:有些相遇,哪怕只有短短数年;有些陪伴,哪怕早已隔着生死,也足以温暖往后漫长的岁月。
克绍,我的老同学、老战友,这份念想,我会一直揣在心里。往后每一次看见万家灯火亮起来,每一次走过安宁的街头,我都知道,这便是你用生命守护的模样;每一次想起少年时的梦想,每一次回忆起警营里的温暖,我都知道,你从未走远。这份情,这份忆,会陪着我,永远在记忆里!

作者简介:
沈一鸣,中共党员,大学学历,沛县公安局二级高级警长,三级警监,沛县政法系统关工委主任,沛县公安局关工委主任。85年参加公安工作,历任沛县公安局治安队民警、交警大队民警、公安局政工室政工干事,公安局办公室主任,公安局 110 指挥中心主任,副科级。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正科级。县委维稳办办主任,副处级。四级高级警长、三级高级警长、二级高级警长(正处级)三级警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