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如流,善莫大焉
——写在第41个教师节
“您在清江教了多久?”我从十八九岁踏上讲台,至今已走过四十二个春秋。2025年12月,我即将退休,告别站了一辈子的讲台。回首往事,百感交集。
我是1983年5月参加高中毕业预考落榜的。回家后,因姑姑病重,我去代了一个月的课,从此与教育结缘。后来复读一年,又以两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
1984年8月,渡头人民公社招聘教师,我和五六个同龄人一起考上代课教师。从此,一路从初函、中函读到高函,从代课到民办,再考入东江师范,最终成为公办教师。先后在蛟龙联小和十几个村小辗转教书,直至今日。
一、时代召唤:代课与民办教师的历史意义
一九八四年那批代课教师,几乎都是高中毕业生。在当年,高中学历已属“高知”,我们算是农村教育的脊梁。
很多人也曾怀揣大学梦,但在预考与低录取率的筛选中遗憾落榜。于是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站上讲台,延续对知识的敬畏,并托起下一代的梦想。
后来,国家推行“民转公”政策,我们这批人终于获得编制与待遇的保障,这是时代对奉献者的回应。
二、变迁中的教育图景:移民、合并与得失
一九八六年,东江大坝关闸,渡头公社成为历史。移民搬迁彻底改变了这里的面貌。我先后在高活、秀流、峡于教学,后来调至蕉坪村烟竹小学。
那是一座只有一间教室的小学,右边是宿舍,左边是杂房,前方有个小厨房。2018年我再回去时,旧址已被荒草淹没,只剩记忆还在风中作响。
九零年代,“合乡并校”轰轰烈烈展开。我亲历了蕉坪、青草、西村、玭珠四所小学的撤并,它们的公章至今仍被我珍藏。
合并提升了资源的集中与效率:中心校设施改善,教师分工更专业,管理也更系统。但代价也同样沉重:孩子们上学路途遥远,校车安全、寄宿心理、家庭负担、“超级大班”……都成了新问题。更遗憾的是,学校消失的村庄,仿佛也失去了心跳。
三、一所学校,一个时代的缩影
龙合小学房子没有被拆,但已被变卖,后合并到了上面的一块大坪的学校。那里曾是一个四合院式的校园,中间是操场,八六年之前是渡头二完小,后来变成清江二完小,再后来是三个村的联办小学。
我在那里做过教研组长、班主任,还兼管出纳工作,亲历“蛟龙联小”的建立。九年义务教育验收时,我们在蕉坪小学获表扬,李明局长曾来视察。那些岁月,忙碌也光荣。
四、从步行到摩托:三代学生的讲台
八六年去烟竹坪教书近三年,上山走路要走三个多小时。复式教学、三个年级、十几个学生,连炭火费都要向村里申请。后来去过蕉坪、青草,带着年幼的儿子,一边教书一边持家,艰辛自知。
二零一零年,我终于买了摩托车,从此方便了许多,但很多学生仍然步行上学,我的孩子也不例外,我偶尔也接送一下。
我曾两次被毒蛇咬伤,一次是在二完小,一次在西村小学。我被毒蛇咬伤,仍拖着肿腿上课。清江上坪那段泥路,雨天摩托陷进去,就再也推不出来……
如今有些学生说:“老师,您教过我爸爸。”那一刻,岁月回流,我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些孩子的眼睛。
五、清江二十年:变与不变
我在清江学校本部教书近二十年,亲历了它的许多变化:中小学合并、幼儿园搬迁、宿舍拆建……我也搬过两次“家”。
我和妻子都是教师。2011年送走父亲,2015年母亲脑梗瘫痪,我们一边教学一边照顾她八年。曾带母亲住在学校一年,后来只好每日往返学校与家中。
2023年,母亲走了,有人说“你解脱了”,而我心中只有一片寂静的空旷。
四十多年,班主任、教研组长、复式教学、村级包班……什么苦都尝过,什么甜也都酿过。
如今,年轻教师中不乏我曾教过的学生。他们回到清江,站上我曾站过的讲台。这是一种传承,更是一种欣慰。
从教如流,上善若水。我无愧于“人民教师”这四个字。
写下这些字时,泪水仍会涌出——是辛酸,是怀念,更是一种深植于生命的幸福。
谨以此文,致敬所有坚守讲台的人。
祝我们,教师节快乐!
张小鸥
2025年9月10日于清江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