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计英
(一)
红尘辗转思难禁,塔影摇风夜欲沉。
星河依旧当年色,潮信无私亘古吟。
千浪终归沧海阔,一秋深锁碧云心。
商风未解传片语,寒蝉抱叶自喑喑。
(二)
三千过眼皆成幻,忆里西湖别样春。
细雨断桥曾共伞,斜阳曲院各沾巾。
寻踪怯踏南屏路,拾句空拂孤山尘。
忽见清波双鹭起,恍闻环佩月中人。
(三)
经年积愫化潮音,暮卷雷峰万叠金。
霜鬓早签生死契,云槎空待去来今。
眉川皱处光阴老,虹霓生时天地心。
莫道秋深衣正薄,冰怀自暖不须斟。
2025年9月9日于上海挹露轩
Rewriting an Autumn Note to Suzhen · A Song for Husband Xu
By Feng Jiying
(I)
Through the mortal world I wander, my longing hard to contain;
The pagoda’s shadow sways with the wind, night nears its deep end.
The starry river still wears the hue of days gone by;
The tide’s message chants endlessly, unbiased, through all time.
A thousand waves finally merge into the vast sea;
This autumn locks my cloud-like heart in profound seclusion.
The frosty wind fails to carry even a single word of mine;
The cold cicada clings to leaves, its song trapped in silence.
(II)
Three thousand scenes pass by my eyes, all turning to illusion;
In my memories, West Lake basks in an extraordinary spring.
Beneath the drizzle, we once shared an umbrella on the Broken Bridge;
At sunset by the Quyuan Garden, we each moistened our handkerchiefs.
Afraid to tread the Nanping Road when seeking our old traces;
I brush the dust off Gushan Mountain in vain, trying to pick up past verses.
Suddenly, I see a pair of egrets rise from the clear waves;
As if I hear the tinkle of your jade pendants—you, the one beneath the moon.
(III)
Years of accumulated feelings turn into the tide’s melody;
At dusk, layers of golden light wrap around Leifeng Pagoda.
My frosty hair has long sealed our vow of life and death;
The cloud-like raft waits in vain, for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alike.
Where my brows furrow, time grows old;
When rainbows rise, the heavens and earth reveal their true heart.
Do not say the autumn is deep and my clothes too thin—
My ice-clear bosom warms itself; no wine needs to be poured.
Written on September 9, 2025, at Yilu Xuan (Pavilion of Catching Dew), Shanghai
🌹🌹 作家简介🌹🌹
冯计英,笔名:御风,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文化部艺术发展中心鸟虫篆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云天文学社、中国华语精品文学作家学会签约作家、诗人,一枝红莲文学诗社总顾问,一枝红莲文学诗社签约作家诗人,世界作家澜韵府诗社总监审、签约作家诗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伊春市诗词学会会员,上海武夷源文学社会员。
🌷🌷Author Profile🌷🌷
Feng Jiying, pen - name: Yufeng, is a member of the China Democratic League. He is a researcher at the Bird-and-Insect Script Art Research Institute of the Art Development Center of the Ministry of Culture. He is a contracted writer and poet of the China Yuntian Literature Society and the China Chinese Boutique Literature Writers Society, the general consultant of the Red Lotus Literature Poetry Society, a contracted writer and poet of the Red Lotus Literature Poetry Society, the director - censor and contracted writer and poet of the World Writers Lanyunfu Poetry Society. He is also a member of the Chinese Poetry Society, a member of the Heilongjiang Poetry Association, a member of the Yichun Poetry Society, and a member of the Shanghai Wuyiyuan Literature Society.
点评词
秋笺裁尽千年意,许郎一吟动九霄——冯计英《再书秋笺致素贞·许郎吟》解构与礼赞
点评词作者/柴永红
雷峰塔的铜铃千年秋风里轻颤,西湖的碧波映过无数朝代的月光,白蛇传的故事早已不是简单的人妖相恋传奇——中华文脉里一道永恒的爱情绝唱,藏着世人对深情的仰望、对宿命的叩问、对坚守的礼赞。古往今来,写素贞者多如星斗,赞其勇、怜其痴、叹其劫;写法海者亦不在少数,斥其执、议其苛、思其悟;唯独许仙,这位故事里看似柔弱的书生,常被当作情感的“受体”,他的思念、他的挣扎、他的坚守,多被淹没在素贞水漫金山的壮阔与雷峰塔压顶的沉重里。直到冯计英先生以《再书秋笺致素贞·许郎吟》三章绝唱破空而来,许郎为笔、秋意为墨、天地为笺,将那份被岁月尘封的深情从雷峰塔的阴影里打捞出来,铺展成跨越千年的心灵史诗。这不是对经典的简单复刻,而是对文化记忆的深度唤醒;不是对情感的浅层描摹,而是对人性光辉的极致礼赞。其笔力如江潮奔涌,裹挟着天地万象;其意境如星河浩瀚,承载着千年情思;读之令人心潮澎湃,思之让人魂牵梦萦,堪称当代古典诗词创作中“以小我见大我,以深情映天地”的巅峰之作。
一、文脉赓续:从传奇褶皱到心灵史诗的跨越
白蛇传的叙事脉络,自宋代话本《新刊警世通言》初具雏形,到明清戏曲《雷峰塔》不断丰满,再到现当代影视、文学作品的多元演绎,始终围绕“相遇—相恋—遭劫—分离—守望”的主线展开。但在传统叙事中,许仙的形象始终带着“被动性”:断桥相遇,是素贞主动“借伞”;水漫金山,是素贞为救他而犯天条;塔下分离,是他在法海逼迫下“出家”——他更像故事的“参与者”,而非情感的“主导者”。这种叙事偏差,许仙的深情被简化为“感激”与“愧疚”,却忽略了他在岁月流转中,以凡人之躯对抗时光、以单薄之肩扛起思念的坚韧。
冯计英先生的《再书秋笺致素贞·许郎吟》,恰恰打破了这种叙事惯性。他以“许郎”为第一视角,这位千年前的书生从历史的帷幕后走到台前,用三章诗词剖开自己的心灵世界——这里没有水漫金山的壮阔,却有秋夜独坐的怅惘;没有断桥相遇的浪漫,却有忆及旧景的悸动;没有塔下分离的悲戚,却有生死契阔的坚守。这种视角的转换,不是对传统叙事的颠覆,而是对文化记忆的补全。白蛇传的故事从“传奇事件”转向“心灵体验”,从“他人视角的评判”转向“自我视角的倾诉”,读者第一次真正走进许仙的内心,看见他作为“凡人”的脆弱,更看见他作为“有情人”的伟大。
从文脉传承的角度看,这首诗的价值在于“赓续”与“创新”的完美融合。“赓续”者,是对古典意象的精准运用——雷峰塔、西湖、断桥、南屏路、孤山,这些承载着白蛇传记忆的地理符号,诗中既是实景,更是心象,它们像一个个文化密码,唤醒读者对经典的集体记忆;“创新”者,是对情感维度的深度挖掘——诗人没有停留在“思念”的表层,而是将其拆解为“辗转红尘的孤独”“忆及旧景的悸动”“生死相守的坚定”三个层次,情感从“单一”走向“立体”,从“个人”走向“普世”。这种“赓续”与“创新”的碰撞,让这首诗既有古典诗词的厚重底蕴,又有当代文学的精神高度,成为连接传统与现代的文化桥梁。
二、结构铺陈:从秋夜怅惘到天地同心的递进
一首好的诗词,如同一座精心构建的建筑,既要讲究整体的气势,也要注重细节的雕琢;既要让情感的脉络清晰可辨,也要让意境的铺展层层递进。《再书秋笺致素贞·许郎吟》三章,看似独立成篇,实则环环相扣、层层深入,构成了一条从“秋夜怅惘”到“回忆悸动”再到“天地同心”的情感曲线,让许仙的心境在时空流转中逐渐升华。
(一)首章:秋夜独酌,以天地之阔衬思念之深
首章以“红尘辗转思难禁,塔影摇风夜欲沉”开篇,短短十四字,便为全诗奠定了“苍凉而不悲戚”的基调。“红尘辗转”四字,道尽了许仙在素贞被压塔后的人生轨迹——他不是躲在寺庙里消极避世,而是在人间漂泊,或许是为了寻找救素贞的方法,或许是为了在奔波中缓解思念;“思难禁”则直接点出核心情感,这份思念不是偶尔的泛起,而是如藤蔓般缠绕心头,日夜不休。“塔影摇风夜欲沉”则将视线拉到眼前之景:雷峰塔的影子在秋风中摇曳,夜色像沉重的幕布,一点点压向大地。这里的“塔影”,早已不是单纯的建筑投影,而是许仙心头的枷锁——塔在,素贞便在;塔影摇,他的心便不得安宁。
紧接着“星河依旧当年色,潮信无私亘古吟”,笔锋陡然一转,从“近景”转向“远景”,从“个人”转向“天地”。星河的光芒,与当年他和素贞在西湖边共赏时并无二致;潮信的吟唱,从古至今从未停歇。这份“依旧”与“亘古”,恰恰反衬出人间的短暂与别离的残酷——天地永恒,而他们的相守却如烟火般短暂;潮信无私,却无法为他传递一句问候。诗人以“天地之阔”衬“思念之深”,许仙的情感不再局限于“小我”的悲戚,而是染上了“大我”的厚重——他的思念,不再是两个人的别离之痛,而是人类面对时空阻隔时,对深情的共同坚守。
“千浪终归沧海阔,一秋深锁碧云心”,又将视线从天地拉回自身。千条浪涛无论如何奔涌,最终都会汇入辽阔的沧海;而他的一颗心,却被这深秋的寒意锁住,如碧云般飘荡无依。“千浪归海”的壮阔,与“碧云锁心”的孤寂形成鲜明对比,既写尽了人生的漂泊无定,也道尽了思念的无处安放。这里的“碧云”,是许仙心境的隐喻——纯洁如思念,却又脆弱如情感;渴望自由,却又被秋意束缚。
末句“商风未解传片语,寒蝉抱叶自喑喑”,以萧瑟之景收束首章。秋风(商风)不懂他的心事,无法为他向塔中的素贞传递只言片语;寒蝉蜷缩在叶片上,连鸣叫都透着沉默。这份“无解”与“自喑”,不是绝望,而是深沉的克制——许仙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怨天尤人,只是将思念藏在秋风与蝉鸣里,任其在秋夜中静静流淌。这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情感表达,让首章的怅惘更显厚重,也为后文的情感爆发埋下伏笔。
(二)次章:忆溯西湖,以旧景暖意破现实寒凉
如果说首章是“秋夜的独奏”,那第二章便是“回忆的交响”。诗人以“三千过眼皆成幻,忆里西湖别样春”为引,将许仙的思绪从苍凉的秋夜拉回温暖的往昔。“三千过眼皆成幻”,道尽了人生的虚妄——世间万千景象,无论是繁华还是落寞,最终都会如过眼云烟般消散;唯有回忆里的西湖,依旧带着“别样春”的暖意。这里的“别样”,是情感的滤镜,是记忆的升华——那不是普通的春天,是他与素贞相遇的春天,是细雨断桥共伞的春天,是斜阳曲院诉情的春天,这份“别样”,早已超越了季节的界限,成为他心中永恒的温暖。
“细雨断桥曾共伞,斜阳曲院各沾巾”,这两句是全诗的“诗眼”,也是对白蛇传经典场景的精准复刻。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渲染,只是简单的“共伞”与“沾巾”两个动作,却将爱情的甜蜜与别离的酸楚展现得淋漓尽致。“细雨断桥共伞”,是相遇的心动——伞下的空间虽小,却盛得下两颗相爱的心;雨丝虽密,却挡不住眼神交汇的温柔。“斜阳曲院沾巾”,是别离的不舍——夕阳西下,曲院风荷,他们为短暂的分离而泪湿衣襟,那份眷恋,早已刻进时光的肌理。这两句诗,如同一幅工笔画,将千年前的场景清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人心生向往,也让人暗自神伤。
“寻踪怯踏南屏路,拾句空拂孤山尘”,又将思绪从回忆拉回现实。许仙想要寻觅当年与素贞走过的踪迹,却连南屏路都不敢轻易踏入——不是害怕路途遥远,而是害怕触景生情,害怕那份美好的回忆被现实的尘埃玷污。他想拾起当年为素贞写下的诗句,却只能徒劳地拂去孤山上的尘土——那些诗句早已随着时光消散,只留下满心的空寂。这里的“怯”与“空”,是许仙内心的真实写照:他渴望重温旧梦,却又害怕面对现实的残酷;他想要留住回忆,却又无力对抗时光的流逝。
“忽见清波双鹭起,恍闻环佩月中人”,是第二章的情感爆发点。西湖的清波上,突然飞起一对白鹭,成双成对的身影刺痛了许仙的眼,也唤醒了他的幻听——他仿佛听见了素贞身上环佩叮当的声音,仿佛看见了那个在月光下巧笑嫣然的女子。这份“忽见”与“恍闻”,是思念到极致的错觉,也是情感的自我慰藉。白鹭的“双”,与许仙的“独”形成鲜明对比;环佩的“响”,与秋夜的“静”形成强烈反差。这种对比与反差,许仙的思念更显真挚,也让第二章的回忆在现实与幻梦的交织中,显得愈发动人。
(三)三章:生死契阔,冰怀自暖映天地同心
如果说首章是“怅惘的铺垫”,次章是“悸动的转折”,那第三章便是“坚守的升华”。诗人以“经年积愫化潮音,暮卷雷峰万叠金”开篇,将许仙多年的情愫推向顶点。那些在岁月里积累的思念,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思”,而是化作了潮信的吟唱,日夜在西湖边回荡——它是对素贞的呼唤,是对深情的宣告,是对宿命的抗争。“暮卷雷峰万叠金”则为雷峰塔赋予了新的意象:黄昏时分,夕阳的金光将雷峰塔层层包裹,原本冰冷的塔影,竟也染上了一丝暖意。这“万叠金”不是实景的简单描摹,而是许仙心境的写照——尽管素贞仍在塔中,但他的思念从未冷却,这份坚守让他在寒秋里感受到了内心的温暖,也让雷峰塔从“囚禁的象征”变成了“坚守的见证”。
“霜鬓早签生死契,云槎空待去来今”,写出了岁月的无情与许仙的执着。他的鬓角早已染上霜白,那是时光的痕迹,也是思念的印记;但他早已在心中与素贞签下了生死不离的契约——这份契约,无关世俗的眼光,无关天条的束缚,只关乎两颗相爱的心。“云槎空待去来今”则将这份坚守延伸到时空维度:他像等待一艘云中的木筏,从过去等到现在,又从现在望向未来——过去,他等素贞从塔中出来;现在,他等与素贞重逢的那一天;未来,他仍会带着这份思念继续等待。“空待”二字,看似带着无奈,实则藏着坚定——哪怕明知等待可能没有结果,他也愿意坚守下去,因为这份等待本身,就是对爱情最好的礼赞。
“眉川皱处光阴老,虹霓生时天地心”,是全诗意境的巅峰。他眉间的皱纹里,藏着流逝的时光——每一道褶皱,都是一天的思念;每一次皱眉,都是对素贞的牵挂。而当虹霓在天空升起时,他仿佛看见了天地的本心——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却以虹霓为证,诉说着世间最纯粹的美好。这份美好,恰如他与素贞的爱情,虽历经磨难,却依旧闪耀着光芒;这份“天地心”,也恰是他的“本心”——他对素贞的爱,早已超越了个人情感,成为与天地共生的坚守。这里,诗人将“小我”的情感与“大我”的天地完美融合,让许仙的形象从“深情的书生”升华为“坚守的哲人”。
末句“莫道秋深衣正薄,冰怀自暖不须斟”,是全诗的灵魂之笔,也是对许仙心境的最终定格。深秋时节,天气寒凉,他的衣衫或许单薄,却无需借酒取暖——因为他的内心如冰般澄澈,不染尘埃;又如火般炽热,充满力量。这份“冰怀自暖”,是对爱情的坚守,是对岁月的坦然,更是一种超越了个人悲欢的生命境界。不是故作坚强的伪装,而是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不是消极避世的冷漠,而是积极坚守的温暖。这句诗,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整个秋夜,也照亮了千年以来世人对深情的向往——真正的爱,从来不是依附与索取,而是独立与坚守;真正的温暖,从来不是来自外界的馈赠,而是源于内心的力量。
三、意象运用:从自然万象到心灵符号的转化
古典诗词的魅力,很大程度上源于意象的精准运用——不是简单的“借景抒情”,而是将自然万象转化为心灵符号,情感在具象的意象中得以落地、得以传递、得以升华。冯计英先生在《再书秋笺致素贞·许郎吟》中,对意象的运用堪称“炉火纯青”,每一个意象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关联、相互呼应,共同构建起一个立体的、流动的心灵世界。
(一)“塔影”:从囚禁象征到坚守见证
“塔影”是全诗出现最早、也最核心的意象之一。在首章“塔影摇风夜欲沉”中,“塔影”是冰冷的、压抑的——是素贞被囚禁的象征,是许仙心头的枷锁,每一次风动塔摇,都在他的心上刻下一道思念的痕迹。但到了第三章“暮卷雷峰万叠金”中,“塔影”的意象发生了彻底的转变——夕阳的金光为其披上温暖的外衣,不再是囚禁的象征,而是坚守的见证。这种意象的转化,不仅是场景的变化,更是许仙心境的升华——他不再将雷峰塔视为“分离的根源”,而是将其视为“爱情的见证”;他不再为素贞的囚禁而痛苦,而是为两人的坚守而坚定。“塔影”的变化,也暗合了白蛇传故事的精神内核——真正的爱情,从来不会被外在的枷锁束缚,反而会在坚守中愈发坚韧。
(二)“潮信”:从天地之声到心灵之音
“潮信”在诗中两次出现,从首章“潮信无私亘古吟”到第三章“经年积愫化潮音”,一字之差,却完成了从“天地之声”到“心灵之音”的转化。首章中,“潮信”是客观的自然现象——它从古至今吟唱不息,无私地对待世间万物,却无法为许仙传递一句问候。这里的“潮信”,是“天地之阔”的一部分,用来反衬“思念之深”。但到了第三章,“潮信”变成了“潮音”——那些在岁月里积累的思念,早已化作潮信的吟唱,不再是客观的自然之声,而是许仙内心的声音,是他对素贞的呼唤,是他对深情的宣告。这种意象的转化,情感从“被动的承受”变成“主动的表达”,也让许仙的形象从“思念的书生”变成“深情的歌者”。
(三)“双鹭”与“环佩”:从现实之景到幻梦之境
第二章“忽见清波双鹭起,恍闻环佩月中人”中,“双鹭”与“环佩”是一组相互呼应的意象,共同构建了“现实与幻梦交织”的意境。“双鹭”是现实之景——西湖的清波上,成双成对的白鹭飞起,它们的“双”与许仙的“独”形成鲜明对比,刺痛了他的眼,也唤醒了他的回忆。而“环佩”是幻梦之音——他仿佛听见了素贞身上环佩叮当的声音,仿佛看见了那个在月光下巧笑嫣然的女子。这里的“双鹭”是“因”,“环佩”是“果”;“双鹭”是现实的触发点,“环佩”是思念的具象化。诗人通过这两个意象的叠加,将许仙“忆及旧景、思念成狂”的心境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思念在时光里凝结的具象,是他与素贞情感联结的精神图腾。当双鹭的翅膀划破清波,当环佩的清音萦绕耳畔,现实的寒凉与回忆的暖意在此刻交融,许仙在孤独的秋夜中,短暂触摸到了跨越时空的温柔。这种“以实衬虚、以景托情”的笔法,让抽象的思念变得可感、可触、可闻,也让第二章的情感表达更显细腻与真挚。
(四)“虹霓”:从自然奇观到天地本心
“虹霓”作为全诗中最具象征意义的意象,出现在第三章“虹霓生时天地心”一句中,将全诗的意境推向了高潮。虹霓本是雨后天空出现的自然奇观,色彩斑斓、转瞬即逝,却在诗人的笔下被赋予了深刻的哲学内涵。虹霓在天空升起时,许仙仿佛看见了“天地心”——天地虽无言,却以虹霓为媒介,向世人展现其最本真、最纯粹的美好。这份美好,恰如他与素贞的爱情:虽历经磨难(如风雨),却能在困境后绽放出更绚烂的光芒(如虹霓);虽看似脆弱(如转瞬即逝),却能在时光里留下永恒的印记(如天地本心)。
“虹霓”的意象,不仅是对爱情的礼赞,更是对生命境界的升华。它让许仙的坚守不再局限于“个人情感”,而是与“天地大道”相连——他对素贞的爱,不再是简单的儿女情长,而是对“美好”“坚守”“深情”等永恒价值的追求。这种将“小我”情感融入“大我”天地的写法,许仙的形象从“深情的凡人”升华为“通透的哲人”,也让全诗的立意从“爱情诗”升华为“生命诗”,意境之壮阔、思想之深邃,堪称当代古典诗词中的典范。
四、语言艺术:从格律严谨到气韵生动的融合
古典诗词的生命力,既在于格律的严谨,也在于气韵的生动。若只守格律而失气韵,则诗词会变得僵硬刻板;若只重气韵而废格律,则诗词会失去古典之美。冯计英先生作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深谙古典诗词的创作之道,《再书秋笺致素贞·许郎吟》中,将“格律严谨”与“气韵生动”完美融合,既展现了深厚的古典文学功底,又传递出鲜活的情感力量。
(一)格律:平仄协调,对仗工整
全诗三章均为七言律诗,严格遵循“起承转合”的结构,平仄协调、押韵规范,每一句都经得起细细推敲。以首章为例:“红尘辗转思难禁(平平仄仄平平仄),塔影摇风夜欲沉(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相对、对仗工整,“红尘”对“塔影”(名词对名词)、“辗转”对“摇风”(动词性短语对动词性短语)、“思难禁”对“夜欲沉”(主谓短语对主谓短语),不仅词性相对,意境也相互呼应,勾勒出“人间漂泊”与“秋夜寒凉”的双重图景。
再看第二章“细雨断桥曾共伞(仄仄断桥平仄仄),斜阳曲院各沾巾(平平曲院仄平平)”,“细雨”对“斜阳”(自然景象对自然景象)、“断桥”对“曲院”(地理景观对地理景观)、“曾共伞”对“各沾巾”(过去动作对过去动作),对仗之精准,让两个经典场景在对比中更显鲜明——“共伞”的甜蜜与“沾巾”的酸楚形成强烈反差,情感张力十足。这种对格律的严格遵循,全诗读来朗朗上口、音韵和谐,既保留了古典诗词的韵律之美,也为情感的传递提供了稳定的载体。
(二)用词:精准贴切,意蕴深远
诗人在选词用词上,堪称“一字千金”,每一个字都经过了千锤百炼,既精准贴切,又意蕴深远。如首章“商风未解传片语”中的“解”字,看似普通,却蕴含着丰富的情感——秋风不是“不愿”传语,而是“不解”传语,不懂许仙的心事,不懂他对素贞的思念,这种“无知”的冷漠,比“有意”的拒绝更显悲凉,也让许仙的孤独更添一层。
再如第三章“霜鬓早签生死契”中的“签”字,将抽象的“承诺”转化为具象的“动作”——仿佛许仙在鬓角染霜的那一刻,亲手在心中签下了与素贞的生死契约,这个字既有仪式感,又有坚定感,“生死契阔”的誓言不再是空泛的口号,而是沉甸甸的承诺。
还有“冰怀自暖不须斟”中的“冰”字,更是神来之笔。“冰怀”既写出了许仙内心的澄澈——不染世俗的尘埃,坚守爱情的纯粹;又写出了他内心的坚韧——如冰般耐寒,能抵御岁月的寒凉。而“自暖”则与“冰”形成对比,展现出他内心的温暖与力量——这份温暖不是来自外界的馈赠(如酒),而是源于内心的坚守,这种“外冷内热”的反差,让许仙的形象更显立体、更显动人。
(三)气韵:流转自然,一气呵成
尽管全诗格律严谨、用词精准,却丝毫没有僵硬刻板之感,反而气韵流转、一气呵成,如江潮奔涌般势不可挡。这种气韵的形成,源于诗人情感的真实与连贯——从首章的“思难禁”,到次章的“别样春”,再到三章的“天地心”,情感的脉络清晰可辨,层层递进、从未断裂。每一章的结尾,都为下一章的开篇埋下伏笔:首章以“寒蝉自喑喑”的沉默,引出次章“忆里西湖”的温暖;次章以“恍闻环佩声”的幻梦,引出三章“经年积愫化潮音”的爆发;三章以“冰怀自暖”的坚守,为全诗画上一个圆满而有力的句号。
这种情感的连贯性,全诗如同一首完整的乐章,有开篇的低沉、有中段的起伏、有高潮的激昂,读之令人心潮澎湃,思之让人魂牵梦萦。
五、文化价值:从个人抒情到普世共鸣的升华
一首优秀的文学作品,不仅要能表达个人情感,更要能引发普世共鸣;不仅要能传承文化记忆,更要能照亮现实生活。《再书秋笺致素贞·许郎吟》之所以堪称经典,正是因为它实现了从“个人抒情”到“普世共鸣”的升华,从“文化传承”到“现实启示”的跨越,为当代人提供了一份关于“爱情”“坚守”“生命”的精神指南。
(一)对爱情的重新定义:不是依附,而是坚守
快节奏的当代社会,爱情往往被简化为“利益的交换”“短暂的陪伴”,人们渴望“一见钟情”的浪漫,却畏惧“天长地久”的坚守。而冯计英先生在诗中,通过许仙的形象,为我们重新定义了爱情的真谛——真正的爱情,不是两个人的朝夕相伴,而是一个人的长久坚守;不是顺境中的甜蜜依偎,而是逆境中的不离不弃;不是对外在形式的追求,而是对内心承诺的坚守。
许仙的爱情,没有水漫金山的壮阔,没有断桥相遇的浪漫,只有秋夜的思念、岁月的等待、生死的承诺。但正是这份看似平凡的坚守,却比任何轰轰烈烈的爱情都更显珍贵、更显动人。它告诉我们:爱情不是“得到”,而是“付出”;不是“占有”,而是“守护”;不是“一时的心动”,而是“一世的坚定”。这种对爱情的理解,恰是当代人最需要的精神滋养。
(二)对生命的深刻思考:不是妥协,而是超越
诗中许仙的形象,不仅是“深情的恋人”,更是“通透的哲人”,他在岁月的流转中,完成了对生命的深刻思考——生命不是对宿命的妥协,而是对命运的超越;不是对苦难的逃避,而是对困境的坚守;不是对时光的畏惧,而是对岁月的坦然。
“眉川皱处光阴老,虹霓生时天地心”,这句诗道尽了许仙对生命的理解:时光会流逝,容颜会老去,苦难会降临,但只要心中有坚守、有美好、有希望,就能在时光的褶皱里看见天地的本心,在苦难的磨砺中绽放生命的光芒。“莫道秋深衣正薄,冰怀自暖不须斟”,则进一步展现了他对生命的超越——他不再畏惧秋夜的寒凉,不再依赖外界的温暖,而是从内心汲取力量,以“冰怀自暖”的通透,抵御岁月的风霜。这种对生命的理解,为当代人提供了一份面对困境的勇气、一份面对时光的坦然、一份面对自我的坚定。
(三)对文化的传承创新:不是复刻,而是唤醒
作为一位深耕传统文化的诗人,冯计英先生在这首诗中,展现了对传统文化“守正创新”的传承态度。他没有简单复刻白蛇传的故事,而是深入挖掘故事背后的文化记忆与人性光辉;他没有盲目模仿古典诗词的形式,而是将古典的格律与当代的情感相结合;他没有将传统文化束之高阁,而是让其走进现实生活,与当代人的精神需求产生共鸣。
这首诗的英文译本,更是实现了文化的跨语境传播——译者精准捕捉到了原诗的格律美感与意象精髓,将“塔影摇风”“环佩叮当”“冰怀自暖”等极具中国文化特色的意象,转化为西方读者能够理解的文字,让白蛇传的故事、中国古典诗词的魅力,世界范围内焕发出新的生命力。这种“守正创新”“跨文化传播”的实践,为当代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借鉴。
六、结语:秋笺不朽,精神长存
我们合上这卷《再书秋笺致素贞·许郎吟》,雷峰塔的影子仍在秋风里轻颤,西湖的碧波仍映着千年的月光,许仙的思念仍在潮信中吟唱。这首诗,不是对经典的简单致敬,而是对文化记忆的深度唤醒;不是对情感的浅层描摹,而是对人性光辉的极致礼赞;不是对古典的盲目模仿,而是对文学精神的当代传承。
冯计英先生以许郎为笔,以秋意为墨,以天地为笺,写下的不仅是三章诗词,更是一部跨越千年的心灵史诗。我们看见:真正的爱情,能抵御时光的流逝;真正的坚守,能照亮岁月的黑暗;真正的文学,能跨越文化的阻隔,人类的精神世界里永远闪耀。
秋笺不朽,因为它承载着千年的文化记忆;许郎不朽,因为他代表着人类对深情的永恒向往;这首诗不朽,因为它照亮了当代人精神世界里的一片荒芜。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感到迷茫、感到寒冷、感到孤独时,不妨翻开这卷秋笺,读一读“莫道秋深衣正薄,冰怀自暖不须斟”——或许,我们能从许仙的坚守中,汲取一份面对困境的勇气;从这份“冰怀自暖”的通透中,找到一份内心的温暖与力量。
这,便是《再书秋笺致素贞·许郎吟》留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也是它能够跨越时空、历久弥新的根本原因。秋风吹过西湖,潮信吟唱千年,而这份深情与坚守,将永远在人类的精神星河里,闪耀着不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