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春风化雨》

 (11）

作者：桑民强  朗诵：花仙子

这三月的雨也下得奇，竟像六月的雷雨一样，又密又粗。因为雨下得突然，大部分同学都没带雨具来。几个原先喜欢在女孩面前充好汉的男同学也望而却步了。大家都拥挤在教室门口台阶上，等候着家长送伞来。小迪也候在那里，想和谁拼一把伞。忽听有人喊：“喂，大家看，那边有个踩高跷的人过来了。”雨伞把人的脸罩住了，看不出是哪位家长。小迪却愣住了，他熟悉那把硕大的雨伞，那是他家特有的油布伞，是爷爷传给爸爸的家产。有一次，爸爸打趣地说：这把伞能罩住我们一家人哩。伞下无疑是爸爸了。他又想和前天操场上发生的流血事件，当时自己是气疯了，一怒之下干出的蠢事，干完后自己也吓住了，肯定没好果子吃。果然就被叫到教导处，那个精瘦精瘦的教导主任本来对自己就没好感，这一下更是抓住了把柄，一怒之下，把自己关了起来，一定要爸爸来认错才能领回去。后来总算班主任来说情，放他回家，但第二天还是写了一份检查才算了事，弄得全校风雨。哎，还不全因为有这么个爸爸，他心里有些发寒。肚里在嘀咕：叫你别来，你偏偏要来。我宁愿变落汤鸡，也不愿遭到同学的嘲叽。等会儿爸爸呼他，同学们一定会把眼光都对准他，他不能等着出丑。想到这里，仿佛感到已经有不少眼光朝他身上扫描，象针扎在他的身上。他一刻也不能呆了，扭头冲入雨中，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爸爸看到了，急忙追了上去，并大声地呼喊他：“小迪！小迪”风声雨声把这呼喊传得十分焦急、凄切。小迪不回答，依旧在大雨里拼命地跑，爸爸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他不能让儿子淋出病来。于是一瘸一瘸拼命追了上去，“啪！”的一声，爸爸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小迪发现后面没有了爸爸的喊声，感觉不妙，回头一看，不好，爸爸摔倒在泥水里了。他顿时感到自己错了，爸爸送伞来，还不是怕自己淋出病来。如果他能不来，他一定不来，因为他首先遭到同学们的白眼和讥笑，这早先已经领教过的呀！我怎么能这样呢，非但不体谅爸爸，还要躲避，使他跌跤，在这残冬的泥水里，我算什么儿子。想到这里，小迪眼眶里感到一阵热，急忙扭转身，向着爸爸摔倒的地方赶去。爸爸见到儿子回到身边，并没有什么责备和怨言，他深情地望了望儿子，几次想从泥水中挣扎起来，都没有成功。“爸爸，您，怎么啦！”小迪痛苦地喊，想帮爸爸爬起来，却没有办到，爸爸和小迪都急坏了，正在这时，一辆手摇车冲到了父子面前，“叔叔，您怎么啦！？”张品关切地问，爸爸皱起了眉头，无奈地说：“我站不起来，大概摔坏了。”“来，上我的车！”张品不知那来的气力，竟一把将满身泥水的小迪爸爸揽到手摇车座位上。然后自己也勉强挤了上去，他将大油布伞交给小迪爸爸，将身上的雨衣给小迪穿，然后，憋足了劲，飞快地摇动车把，小迪在后面推着车，就这样，一辆奇特的救护车来到了县医院门口。还好，门口台阶旁有个斜坡，张品将手摇车直接驶进了候诊大厅，候诊的病人和家属都惊奇地望着这三个浑身潮湿的人和手摇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应该由小迪去打听急诊室的位置和联系医生，可他显得胆怯，畏畏缩缩的。张品见状从手摇车侧面拿下来一辆原先挂着的超小型四轮平板车，他一掀屁股坐到四轮平板车上，就麻利地用脚尖一掂，四轮车就向前滑动。那么多人看着他，他毫不理会，自顾着滑向挂号室。一会儿，他从那边回来了，一跃身又坐到手摇车上，那矫健的身姿确实不凡，他又不理旁人的赞叹，摇着车子就直奔伤科。

张品将小迪父亲的病历卡排在别人后面，说出去一趟，马上就来。一个男医师在看病，另一个侧影很美的年轻女医生在看本杂志。小迪父亲眼尖，那是本新近出版的“大海”，那上面有他的一篇散文，尽管只有短短的两页，但自我感觉还不错。他希望她能读到，并注意作者的名字，因为这名字和病历卡上的名字是一样的，而且再希望她看完那名字刚能拿起他那本病历卡，而且注目于他的名字，那么他直视她的勇气就会大一些，他也能对答的流畅一些。现在那看病的男医师刚好看到他前面一位病人，有些什么事匆匆起开。而年青的女医生还在看书，好象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些人等着看病，小迪父亲想关照她一声，但他迟迟开不出口，因为他发现她翻到他那几页散文时，是匆匆翻过去的，看来她不喜欢散文，当然也谈不上注意他的大名了。那样即使她拿起他的病历卡，也会大声地呼喊，而不会稍稍温柔一些，她肯定会象旁人一样，用鄙视的目光盯住他，而他宁愿不看病，也不愿受这目光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