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女人》
文丨孟烨
那年早春，我应聘去新开发的双溪漂流景区工作，担任宣传部长及监察部主任。
那天太阳很好，想晒棉被。身处竹乡，去取一根晾竿竹想来不是件太难的事。征得竹园主人同意，去找看守竹山的“大脚金莲”，村里几十户人家的竹山委托金莲看管。
沿着竹径穿行，走到塔山脚下，只见蓝宝石般的天空下，绵绵竹海在荡漾，满目苍翠，层林尽染，风吹竹涌，波光粼粼的双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一群山羊哞哞地叫着，犹如团团白云飘移在梦溪滩绿丝绒毯似的芳草地上。竹海山庄的小木屋错落有致地镶嵌于万绿丛中，翠虹亭高高在上，把蓝天绿地连接起来，眼前分明呈现出一幅精美绝伦的水墨风情画，置身于如同仙境般的大自然中，不由得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塔山北麓，密密匝匝挺立着万千支双溪特有的淡竹，踏入竹林深处拂开扑面而来的轻轻竹枝和款款竹叶，眼前陡然一亮，一片开阔地上一间草舍独立其间，，屋顶上覆盖着尚未融化的白雪，一黄一花两条狗窜了出来汪汪地叫着，向我扑来。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养过狗，对忠诚的狗有着特殊的感情，也可能我身上保留着狗的气息，所以它们叫了两声马上就不叫了围着我上窜下跳摇晃尾巴，表示亲近和欢迎。也许它们很少见有人到来，今天看到有客人上门，自然非常兴奋。狗其实和人一样，喜欢凑热闹，更像小孩一样要发人来疯。
狗们簇拥着我进了屋。
主人不在，屋里弥漫着饭香一个大灶头占据着显要位置，高锅盖下冒出腾腾热气，灶洞里竹枝哔叭作响，灶头上方的空格里放着一盏煤油灯，竹靡糊泥的墙上挂着蓑衣和斗笠以及山锄和刮刀，泥地上摊着雪里蕻菜，木盆里浸着年糕，旁边塑料盆里几条溪沟老虎鱼别别乱跳，砧板上堆着切好的冬笋腌菜，看的出来，主人正在烧午饭。我探头朝里屋张了张，只见几蛇皮袋的谷物堆着一张大床挂着旧蚊帐被褥厚厚地叠着，没有电灯和电视机。不由得勾起对乡村生活的向往。我觉得这地方引人入胜像世外桃源，我非常喜欢这里，讨厌城里的水泥森林。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伴着一声吆喝:“走开，阿花！……”金莲回来了挑着两大桶水，一脚踹开门，咣当一下把水桶搁在缸沿上，哗哗把水倒进水缸里，收起扁担往墙角一撂朝着我就叫:“贵客贵客，坐呀坐呀，吃饭吃饭！”高喉咙大嗓子中气十足。
早就听说金莲有双著名的大脚，60多岁的老妇，上山拖毛竹，背龙稍，腰板笔挺，二三百斤不在话下，两只大脚板蹭蹭生风，健步如飞，让后生们敬畏。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金莲身高与大脚成正比，两条大长腿，体魄强健，脸色黑红，竹林间的纯净雨露滋养的她端庄而矫健，根本看不出她有丝毫老态，足以让城里那些养尊处优整天忙着做面膜吃减肥药的贵妇人们羡慕煞。也让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自惭形秽。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想来村民们推举她看管竹山是一百个放心，谁敢偷竹挖笋，保准有来无回。
金莲还有一个行当，就是在旅游公司做清洁工，竹海漂流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游客，景区的厕所卫生成了头等大事，金莲把个厕所收拾的干干净净，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卫生间，得到广大游客的交口称赞。金莲的大名是我在游客写来的感谢信里认识的，游客多次表扬她拾金不昧，捡到手机钱包相机金项链等都还给失主。记得有次我去核实好人好事，准备上报表彰他的先进事迹时，她表现出极大的惊讶和不解，她认为捡到东西还给人家，是做人的本分，天经地义的事，她很不理解为什么外面社会上会有人抢劫盗窃别人的东西，连连摇头，罪过罪过。
我说你心灵很美，跟清澈的双溪水似的，她瞪大眼睛问我什么意思？
金莲的大脚踏遍了双溪的山山水水，一生跨过了无数的沟沟坎坎，路走的越来越踏实，人活的越来越精神，每天忙忙碌碌，平平常常，管着竹山，做着清洁工，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亦工亦农，不愁下岗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真是一个“老来俏”俏得很！
金莲把我拉出草屋，指着一蓬老竹问我是不是想要晾竿竹，多少长?我答三米五，话音刚落，只见她从背后抽出一把铮亮的柴刀来，寒光一闪，手起刀落“刷”地一声，一根手腕粗的竹竿应声而倒。我扛起竹竿走出竹林，把心留在了草屋里。
明天太阳升起时，我把心情也晾出来----亮堂！
25/9/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