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柱石立处是山河》
作者:肖特飞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秋风吹拂天安门广场的观礼台,栏杆上萦绕着未散的桂花香。那香气并非浓得化不开的甜腻,而是浅淡如旧信笺里夹藏的干花气息,将八十年前战壕中的硝烟、弹壳上的锈味,都悄然揉进了今日的暖阳之中。2025年9月3日,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的阅兵号角即将吹响,坐在观礼台上的洪秀柱,衣襟上那枚“抗战胜利”纪念章正泛着温润的熟铜色光芒,那不是新亮的金属色,而是被岁月打磨得柔和而厚重,仿佛藏着无数个清晨的朝露、无数个黄昏的晚风。
这光芒里,映照着她9月1日随国民党主席朱立伦前往台北市忠烈祠向先烈致敬的身影。当日,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名册上“台湾籍”的朱红标注,玻璃展柜后,三分之一的名字嵌在泛黄的纸页里,宛如沉在水底的星辰。史料记载,抗战期间仅登记在册的台湾籍抗日志士便有数千人,他们许多人与大陆同胞并肩作战,名字与事迹一同镌刻进了民族的记忆深处。当目光落在“林水泉”三个字上时,旁边嵌着的战地照骤然撞入眼帘:一位身着粗布军装的青年半蹲在战壕边,正给大陆战友递水壶,搪瓷壶上“抗战到底”四个字虽已磨得发浅,却仍能看出落笔时的刚劲力道。这样的场景,在浙东抗日根据地屡见不鲜,台湾义勇队队员常与当地军民共守阵地,水壶里的水相互分享,干粮也凑在一起食用。照片背面是他哥哥林水木的字迹,铅笔痕已泛灰,却一笔一划写得清晰:“弟在浙东打游击,上月捎信说要护着两岸同胞,等胜了就回家种番薯。娘说后院的苗该长新叶了,他总记挂着。”
出发前,台湾当局百般阻拦,甚至向她施压;电话里有人劝她“少趟浑水”,听筒里的声音带着犹豫;匿名邮件的字迹张牙舞爪,纸页边缘却被指尖捻得发皱。然而,她在收拾行李时,还是将祖父留下的《台湾义勇队纪实》塞进了包中。那本书的封皮已磨出毛边,翻开时,能闻到旧纸张特有的霉味与油墨香气,里头夹着一张泛黄的剪报——1939年浙江《东南日报》确实记载过“李友邦率台胞子弟军袭敌据点,斩获甚众”,这是台湾义勇队的真实战绩。剪报旁是祖父用铅笔写下的注语:“那日与友邦兄在金华碰面,他裤脚还沾着泥,说‘台湾子弟哪能看着同胞遭难’。”祖父的字迹旁画了个小圆圈,里头写着“米糕”二字,下面补了一行小字:“他从帆布包里摸出油纸包,分了块给众人,甜得很,说这是家乡味,带着打仗有力气。”据史料记载,李友邦常带台湾特产与队员分享,既是为了解乡愁,也是为了让大家记住“两岸味同根”。
她总说:“这些名字不能成了模糊的符号。”就像此刻观礼台旁,那位扛着“台湾抗日纪念馆”牌匾的老先生。牌匾是梨木制成的,边角被摩挲得发亮,老先生是当年义勇队队员陈阿火的侄子,鬓角已白,背却挺得笔直。他攥着一张1941年的家书,纸页边角被磨得卷了边,如同被无数次展开又叠起的蝶翅,“与大陆兄弟守阵地,死也值”的字迹洇着泪痕。这样的家书在两岸档案馆里还有许多,字里行间满是“共赴国难”的坚定决心。末尾还歪歪扭扭画了个小太阳,旁边用更小的字写着:“给俺娘看,说我心里亮堂。”他们相隔半米站着,脚下的道路虽不同,目光却都落在广场东侧“长城”花坛的砖石上——那纹路里,藏着台儿庄战役时台湾青年与大陆将士共同砌筑防御工事的痕迹,史料记载,台儿庄会战中,有数十名台湾同胞参与了工事修建,砖缝里嵌着的半片锈弹壳,或许就是当年战火的遗存。
“弓声浏亮秋风劲,旗采精明宿雨乾。”古诗句里的战场气象,在此刻有了真切的呼应。正步声从长安街东头缓缓传来,不是突然炸开的声响,而是像潮水漫过沙滩般,一步一步,沉稳而有力。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这声音太像1945年收音机里的“台湾光复特报”——那时她才五岁,祖父攥着她的小手贴在喇叭上,木质喇叭壳有些凉,祖父的掌心却很烫:“听,是回家的鼓点。”
方阵中“攻坚英雄连”的旗帜飘过,枣红色的旗面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她肩头时,带着一丝布料摩擦的轻响。她忽然想起书中记载的1942年滇西反攻:这支部队里确实有二十多个台湾义勇队员,他们在入党时举手的弧度与今日受阅士兵如出一辙。队长陈金木在入党志愿书上写道:“我生在台湾,根在大陆,打鬼子是为了整个家。”那行字被岁月磨得浅了,纸页上却留着一个小窟窿——据老兵回忆,当年许多台湾队员把重要文件贴身携带,陈金木就是揣着志愿书冲阵地时被弹片划伤,却舍不得换纸,只在窟窿边轻轻粘了片同色的纸,像给伤口贴了一块温柔的补丁。书里还记着,入党仪式那天刚下过雨,泥地里的脚印深浅交叠,台湾队员的草鞋印和大陆将士的布鞋印,在同一片坡上晕成了连着的痕迹——这是当年“不分彼此”的真实写照。
空中梯队轰鸣着掠过头顶,那不是刺耳的吵杂声,而是带着力量的沉响。歼 - 20的彩烟在蓝天上弥漫开来,蓝白红三色像极了她少年时在台南看到的晨雾——那时祖父牵着她站在田埂上,雾在稻穗上凝成小水珠,他指着远处说“大陆的云会飘过来”。如今战机穿云而过,尾迹在天上织成一片光网,云与烟交融在一起,倒真应了那句“山河无隔”。
身旁的老兵颤巍巍地递来一张老照片,相纸脆得像枯叶,背面“长沙会战,弟字”的字迹已褪色成浅黄。“这是我弟王建军,”老兵抹了把眼角,指腹在照片边缘轻轻蹭着,“1942年他在长沙城头,跟个台湾娃搭伙守碉堡。那娃叫苏明哲,才十七,脸还嫩着呢,总说‘等打跑鬼子,我带你去台北吃蚵仔煎,配咱台湾的冬瓜茶’。”老兵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得方方的纸,展开时纸页发脆,是一张歪扭的台湾地图——长沙会战中,确实有台湾青年与大陆士兵结对守碉堡,许多人会画家乡地图给战友,说“等胜利了带你们回家看看”。“碉堡炸了,俩娃都没回来。我弟口袋里就揣着这,苏明哲画的,标了他家在哪,说怕我弟找不着路。”
《歌唱祖国》的旋律响起时,前排阿婆用闽南语轻轻哼起调子——不是字正腔圆的唱,而是带着乡音的、轻柔的哼唱,“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的歌词混着“hōng - khí”(升起)的发音,她也跟着合了两句,调子生涩,却把每个字都咬得很认真。就像浊水溪与闽江的水,在入海口相遇,起初还有清浊之分,走着走着,便融成了同一种浪,拍在同一片滩涂上——恰如两岸同胞,血脉里本就流淌着一样的温热。
离场时,她把纪念章摘下来,别在那老兵孙子的衣襟上。少年摸了摸徽章上的齿轮,指尖轻轻划过硬挺的边角,仰脸问:“奶奶说台湾和大陆,以前是一块的?”
她蹲下身,指了指广场上正迎风舒展的五星红旗——红得透亮,旗面的褶皱里仿佛盛着光,风过时,五星的边角轻轻颤动,却始终牢牢系着旗杆。“你看那红旗飘着的地方,”她的指尖落在少年衣襟的徽章上,温度顺着金属慢慢渗开,“台湾和大陆从来都是一体的,就像这旗与杆,看着是两物,实则早已连在一处。就像你爷爷说的王建军和苏明哲,一个在大陆长大,一个在台湾长大,却能并肩守碉堡。他们不用问‘是不是一块’,心里都知道,脚下的地,本就是一块。”
少年点头时,她忽然想起声明里写的“担起民族的脊梁”——原来所谓柱石,从不是孤立的块垒。是李友邦藏在裤脚的台湾地图,边角被体温焐得发软;是名册里晕开的墨迹,台湾名字与大陆名字的晕痕缠绕在一起;是陈金木志愿书上带窟窿的纸,补丁贴着硝烟的味道;是此刻少年掌心纪念章的温度,嫩乎乎的,却攥得认真。
秋风卷着桂花香掠过栏杆,她的身影渐入人潮,衣襟上还留着旗角扫过的痕迹——一道浅淡的、像被风吻过的痕。“位卑未敢忘忧国”,古人的句子此刻落在心里,不是沉甸甸的重,而是温温的暖,比任何时候都真切。观礼台的砖石上,那枚被无数人摩挲过的纪念章印记仍在,浅浅的,却像生了根。
那是柱石立过的地方,而柱石之下,从来都是完整的山河。
作者简介
肖特飞:湖南邵东人,中共党员,现居广州某军休所。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研究生毕业。原为海军广州某部队领导,大校军衔,现已退休。创作的报告文学、散文、杂文和新闻作品及摄影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人民海军报》《羊城晚报》《广州日报》等。素以语言朴实、文字优美、感情细腻而受到军内外读者的欢迎。《世界文学》签约作家。
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永胜杯”参赛征稿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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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阅兵•礼赞强国”(2025)文学作品大赛征稿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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