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雪浴昆仑 》
—— 记进藏先遣连的不朽征程
作者:易然
朗诵:AI主播小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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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使命在召唤
1950 年初春,新中国百废待兴,西藏却仍游离于中央政权之外。为实现祖国完全统一,党中央作出进军西藏的战略决策,刘伯承、邓公明确提出 “进军西藏宜早不宜迟”。经部署,二野 18 军分四路从云南、四川、青海、新疆进军,新疆军区则需配合完成任务。
同年 5 月,彭德怀指示新疆军区组建先遣部队,新疆军区司令员王震迅速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军独立骑兵师 1 团 1 连 —— 即 “进藏先遣连”。连队共 136 名官兵,多为锡伯族、维吾尔族等七个少数民族的国民党起义人员(他们有高原驻防经验),另配 20 余名骨干加强力量;装备 179 匹战马、35 峰骆驼,以及步枪、轻机枪、无后坐力炮等武器。其使命为探明道路、侦察敌情、宣传政策、团结群众。
彭德怀对部队提出 “最好、最过硬、最能吃苦、最善战” 的要求,王震则强调干部需懂政策、守纪律。河北无极县出身的李狄三脱颖而出任连长 —— 他 1937 年投身抗日,历经战火,曾就读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屡立战功。
为应对西藏极端气候,军区政委王恩茂要求优先保障先遣连御寒物资:每人至少两件防寒皮衣(含一件皮大衣)、一条毛毡或毛毯,还收回军师级干部翻毛皮鞋全部分发,另配毡筒、棉帐篷。因皮大衣缺 20 余件,王恩茂带头脱下自己的大衣,各级首长亦纷纷支援 —— 彭德怀调集皮帽、选派翻译、提供地图;王震献出毛主席赠送的盘尼西林;郭鹏捐出缴获的望远镜与指北针;何家产献出坐骑。
副连长彭青云此前已三次侦察路线:前两次因伤亡无功而返,第三次带 9 名侦察员行军 31 天,翻过昆仑山抵达 “暖海子”,又在 “埋衣山” 埋衣标记,最终确定行军路线。
准备就绪后,李狄三以《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为旋律,填写《挺进歌》教战士们传唱,点燃众人斗志。1950 年 7 月 31 日,先遣连在于阗县普鲁村麦场举行誓师仪式,彭青云接过 “向西藏大进军” 旗帜。出发前,战士们多托人写家书,甘肃天水籍战士陈忠义托人寄信并附分田证明,陈家获 “光荣军属” 牌匾,后因 “战士叛逃” 谣言被收回,家人陷入困顿。
当时仅有的阿里地图,是陈毅从香港购回的英文分省地图(东印度公司旧物,比例尺 1:400 万),西藏西部仅标注阿里首府噶大克(黑点与英文字母)。彭德怀用红铅笔圈出噶大克,告知独立骑兵师师长何家产 “这是目的地”。英国《泰晤士报》报道称:“中国共产党正试图将影响力延伸至世界屋脊,一支神秘部队已向西藏腹地进发,其命运或改写高原历史。”
先遣连深知征途艰险:新藏间横隔平均海拔 6400 余米的昆仑高原,古道毁坏或遗失;西藏平均海拔 4000 米以上,氧气稀薄、气候恶劣,被称 “生命禁区”,王震曾向彭德怀汇报 “进军阿里艰难不亚于长征”;部分当地上层势力对解放军存敌意,还可能遭遇不明武装袭击。美国《纽约时报》质疑:“恶劣环境与复杂局势下,这支部队能否完成使命?”
1950 年 7 月 31 日,先遣连从普鲁村出发;8 月 1 日,官兵庄严宣誓,高唱《挺进歌》向阿里进军。何家产送队伍至苏巴什河,战士李子祥断后时险些被洪水冲走,后因缺氧晕倒 —— 此处海拔不足 4000 米,却已是全程最低处,后续路线平均海拔达 6000 米,部分战士已出现严重高原反应。李狄三激励战士:“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闯过去!”
同时,部队与和田地方政府组建 9 支运输队(900 余名民工、4500 头毛驴),驮运粮食与马料,随先遣连一同出发。
第一章:穿越死亡之谷
先遣连首段路线需穿越昆仑山 “死亡之谷”—— 库拉木拉克峡谷,此处海拔超 5000 米,气候变幻莫测,氧气含量不足平原一半,高原反应威胁时刻存在。阿里地区地处喀喇昆仑、喜马拉雅、冈底斯山脉腹地,平均海拔 5000 米以上,含氧量仅平原 40%,被称 “高原的高原,屋脊的屋脊”。
离开于阗 4 天后,先遣连穿过 “昆仑第一虎口” 赛虎拉姆大石峡,进入昆仑山腹地。黄昏时分,李狄三带领小分队爬上海拔 5517 米的库克雅达山顶,鼓励疲惫的战士:“首长在看着我们,阿里人民在盼望我们,一定要坚持到阿里。”
行军初期因与运输队同行,速度缓慢:首日 30 公里、次日 50 公里、第三日 20 公里,且从第三日起进入海拔 4500 米无人区。行军第一周,运输队遭遇大雪,李子祥回忆 “清晨遍地冻死的毛驴,几乎无法穿行”,仅第 7、8 天就有 1000 余头毛驴、骆驼死亡,先遣连只得遣返剩余运输队员,独自挺进。此时,头痛、胸闷、昏迷等高原反应加剧,战士因雪盲只能将马匹首尾相接前行。
途中,晴朗天气突降鸡蛋大小的冰雹,30 余名战士受伤(7 人重伤),2 匹战马被打死;冰雹过后,狂风裹挟沙石、雪片袭来,李狄三果断下令 “人马就地卧倒”。雪后高原日照强烈,紫外线经雪地反射致大量官兵患雪盲症,眼睛疼痛奇痒、无法视物,彭青云回忆 “走了不到 5 公里,全连找不到一个能睁眼看路的人”。战士们无医治之法,炊事班意外发现 “锅灰抹脸可减轻症状”,遂全连推广,以 “黑眼圈” 造型走出雪地。
困境中,李狄三发动战士想办法:用雪球洗脸减眼痛、背包带捆头缓头痛、呕吐时强进食水、拉马尾巴攀陡坡、马匹倒毙则背行装爬行、帐篷搭不起来就裹毛毯睡雪地。藏族战士格桑次仁率先出现严重高原反应,卫生员虽尽力救治,但药品、氧气有限,他仍坚持 “别丢下我”,李狄三安排战士轮流照顾。
第 9 天,先遣连开始翻越海拔 6000 余米(最高处 6400 余米)的界山达坂,需单日完成上下山各 30 公里。此时半数以上战士冻伤,十余人伤病,马匹不愿前行甚至鼻孔流血,汉族战士刘进吉(1917 年生,甘肃天水人,起义后首批党员)因严重高原反应牺牲 —— 他此前将自己绑在马背坚持多日。
翻过界山达坂后,先遣连抵达一片草甸,见碧蓝小湖与野马,遂命名 “野马滩”,休整两天。夜晚,20 余名党员围坐篝火,李狄三召开党员大会:“红军长征能克服险阻,咱们怎会翻不过界山!” 党员们承诺背伤员前行,队伍凝聚力愈发坚定。
1950 年 8 月 15 日,经 15 天九死一生的跋涉,先遣连抵达藏北阿里改则宗(今改则县)的两水泉,建立首个转运留守据点,电波将喜讯传往喀什、西安、北京。此时,2 名战士牺牲,十余人受伤或患病,李狄三带领战士为牺牲战友举行简单葬礼:“兄弟们,我们定会完成你们未竟的使命!”
第二章:高原上的 “生命考验”
走出 “死亡之谷”,先遣连进入藏北高原 —— 昆仑山与冈底斯山之间的旷野,海拔 4500-5000 米,土地碱性重、基本不毛。高原反应、粮食短缺、严寒仍困扰队伍,雪盲症亦持续侵扰。
为寻找藏族群众、宣传政策,李狄三将全连分为 5 个侦察组。半个月后,彭青云组发现羊粪蛋与帐篷火光,找到一对藏族夫妻及四个孩子。因无人懂藏语,彭青云怕引发恐慌,先派人回营地报信,其余人在土梁后露宿一夜。次日藏胞拆帐篷准备转场,彭青云解枪、捧哈达示好,仍遭藏族汉子持杈子枪对峙,直至李狄三带翻译乔德禄(彭德怀选派,青海人)赶到才打破僵局。
李狄三用实际行动消除藏胞疑虑:帮收拢羊群、献哈达喊 “夏保”(藏语 “朋友”),还回赠面粉、茶叶、白布、糖。因青海藏语与阿里藏语有方言差异,乔德禄将 “解放军” 译为 “藏家的夏保”,贴切的表达让藏族汉子逐渐理解,说出 “共产党,解放军,夏保亚古都(解放军好)”。众人将此山命名 “藏胞山”,“夏保” 的称呼在阿里沿用许久。
1950 年 8 月 21 日,先遣连在多木建立第二个据点;8 月 29 日,抵达扎麻芒堡。据《进军路线沿途调查材料》描述,此处为 “流沙中的绿洲盆地,四周靠山可筑野战工事,泉水味差、柴草远,每日下午刮大风,呼吸困难,病员增多且多为浮肿,医治无效”—— 其海拔 4517 米,冬季最低温达 - 40℃,冰雪覆盖超半年。先遣连因缺乏补给、筋疲力尽,决定在此休整。
不久大雪封山,粮食供应中断。新疆军区副政委三次组织驮运队送粮,均因民工牺牲、牲畜死亡失败:第一次 500 头毛驴未翻界山即全毙;第二次 500 头毛驴仅 16 头翻达坂,却在失当古被大雪掩埋;第三次 707 头毛驴、牦牛驮 1.5 万斤给养出发,抵界山达坂附近时仅余 30 余头牦牛,粮食耗尽。队员杀大部分牦牛,留 3 头继续前行,维吾尔族队员塔里甫・伊明追赶牦牛时牺牲,肉孜・托科提赶着最后 2 头牦牛,于正月初七抵两水泉,仅带来 1.5 公斤食盐、7 个馕饼与半马褡子书信;另有一名维吾尔族男孩独自赶 2 头牦牛送来家书与少量物资,成为战士们绝境中的慰藉。
送粮期间还发生一段插曲:负责军需调配的白息峰(原国民党新疆联勤总部和田分部少校,因贪腐避祸新疆,懂藏语与阿里商路),在装盐时蓄意将两袋盐换为砂糖,致战士缺盐洗伤口、治雪盲,战斗力下降。军分区司令黄城严查后,保卫部建议军法从事,白息峰恳请 “戴罪立功送盐至阿里”。他凭借对路线与藏语的熟悉,带领支援部队避开风险,还在藏兵埋伏时以银元、茶叶、盐巴谈判化解危机,其路线被标注为 “白线”,成为进藏重要通道。任务完成后,白息峰被判有期徒刑 2 年(自参战起算),还主动交出埋藏的 5 根金条支援抗美援朝,坦言 “常香玉能捐飞机,咱军人岂能贪私财”。
1950 年 10 月,先遣连接上级电报:“停止纵深前进,就地过冬备战,自力更生至春季会师”,王震特别强调 “不准增加藏胞一点负担,哪怕一针一线”。此时阿里地方政府态度转变 ——18 军在昌都击败藏军主力后,他们提出按藏族习惯比武验实力。先遣连官兵军装褴褛,仅凑出 22 身 “好衣服” 给参赛战士。射击比试中,先遣连大胜,彭青云还表演立姿、跪姿、卧姿切换射击,双枪命中靶心;射箭比试时,蒙古族战士巴利祥接过硬弓,大吼一声将弓拉断,藏兵彻底心服。
随后,先遣连与阿里地方政府在扎麻芒堡举行三天 “和平谈判”,达成《五项协议》(藏汉双语写于两三米长布上):1. 嘎本政府(阿里地方政府)承认解放军进驻改则,协助和平进军;2. 解放军尊重藏族风俗、宗教信仰,实行民族平等,保护僧俗生命财产;3. 解放军不买藏民一粒粮、一斤盐;4. 解放军尊重地方政府,不干涉其行政管理与内部事务;5. 嘎本政府以兄弟态度对待先遣连,协助群众工作。据阿里地委党史办考证,这是共产党军队与西藏地方政府首个和平协议,1951 年 5 月《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签订后废止。但协议签订后,阿里地方政府仍派兵暗中围困扎麻芒堡。
冬季的扎麻芒堡,粮食短缺加剧。先遣连成立打猎组,蒙古族战士巴利祥与鄂鲁新打猎时,巴利祥在运兽肉后因过度疲惫,裹生牛皮长眠于背风山坡,牛皮与身体冻在一起。即便有兽肉,战士们也只能煮无盐白肉汤,盐早已断绝。
一排长王疙瘩(陕西人,抗战参军,曾为郭鹏警卫员,立一等功)为救全连,发现藏族部落头人后,以 5 支步枪(每支配 50 发子弹)换 5 袋青稞(每袋 100 斤),谎称 “用银元购买”。后枪支流入土匪手中,1951 年支援部队遇伏牺牲,经查实枪支属先遣连。王疙瘩承认行为,却辩解 “没通匪”,被要求下山 “交代问题”,与保卫处安处长争执后被绑送南疆军区。郭鹏司令员见状怒令松绑,备酒菜 “压惊”,坦言 “情要还,法要依”。恰逢全国 “镇反” 运动,王疙瘩被判有期徒刑 3 年(监外执行),1953 年转生产部队,1954 年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场仓库保管员,1970 年代末病逝。
此时,高原反应并发症愈发严重,战士多出现肺水肿、脑水肿,浮肿后皮肤迸裂出黄色液体,且因饥饿、缺氧、营养不良,每日都有战士牺牲,最多一天达 11 人。1951 年 1 月 2 日,先遣连向独立骑兵师发电:“无作战任务,病号、病马、死马多,无法制止;全连 18 名病危者,近日死 2 人(一拉肚子、一全身浮肿皮质破裂),62 匹马不能用,寒暑表损坏无法报气温。”1 月 31 日,王震致电新疆军区:“病员情况严重,速向群众调查治疗方法,开山后派好医生,二军研究病因供参考”,还两次为先遣连请功,称其 “历尽我军长征以来最大不幸与苦难”。
粮食短缺下,战士每日口粮不足半斤青稞粉,只能挖野菜、煮皮带充饥,部分战士因误食毒野菜上吐下泻。李子祥与王兴才返多木运粮时遇暴风雪,李子祥冻掉 5 根手指,王兴才失去 2 指;维吾尔族战士买买提・明为寻可食用野果,险些坠崖,将野果分给战友时说 “这点危险不算什么”。严寒中,10 月气温已达 - 30℃,战士棉衣破旧,夜间挤帐篷取暖,手脚冻得流脓仍坚持行军。至 1951 年春季,先遣连在 270 天坚守中牺牲 63 人。
第三章:团结的力量
随着与当地群众接触增多,先遣连逐渐赢得信任,但部分上层反动势力仍散布谣言,称解放军是 “魔鬼”,煽动群众对抗。一次,被煽动的群众持棍棒包围宿营地,战士们做好战斗准备,李狄三却阻止:“群众是被蒙蔽的,不能伤害他们。” 他带几名战士走出营地,耐心解释:“我们是人民解放军,来帮大家摆脱苦难,尊重你们的宗教与文化,谣言不可信。”
此时,藏族老人扎西顿珠站出劝说群众:“我亲眼见这些战士分粮食、帮干活,他们是好人,别被坏人利用。” 群众情绪渐平,放下棍棒,部分人还向战士道歉。
此前比武后,先遣连更注重团结群众:帮藏民开垦荒地、修水渠,卫生员虽药品有限,仍尽力为群众看病。一次,藏族孩子重病垂危,卫生员连续几天几夜守护,终将孩子从死神手中夺回,孩子父母献上哈达表达感激。
印度《印度时报》报道称:“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藏先遣连以‘攻心为上’,通过帮助当地群众赢得支持,这或许是他们能在西藏立足的关键。”
当地群众也以实际行动支援先遣连:提供粮食与马匹,主动当向导;先遣连遇湍急大河无法徒涉时,群众组织牛皮船帮忙渡河,战士们看着两岸忙碌的身影,满是感激。
李狄三在日记中写道:“群众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只要团结群众,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完成不了的使命。” 在团结力量下,先遣连不仅在阿里站稳脚跟,更为后续大部队进军创造了有利条件。
第四章:英雄的牺牲
1951 年初,先遣连的困境传至新疆,王震两次为其请功,称这支部队 “历尽我军长征以来最大之不幸,最重之苦难”。1951 年 2 月 5 日(春节),先遣连清晨又有 2 名战士牺牲;中午,连队收到 “西北军区党委” 电报:“你们是党的忠诚战士,军区党委决定授予你连‘进藏英雄先遣连’称号,并为全体同志记大功一次。” 这是自 1927 年红军组建以来,首次以整建制连队每人记大功的案例。
此时,先遣连已在阿里坚守近半年,物资极度匮乏,战士身体虚弱,连长李狄三病情也愈发严重,无法下床,仍躺帐篷中指挥工作。他每天询问队伍情况,鼓励战士:“我可能看不到五星红旗插在拉萨的那天,但你们一定要坚持,完成党和人民的任务。”
当晚,李狄三僵卧床头创作《顽强歌》:“进军藏北先遣连/不怕苦来不怕难/寒冬将尽阳春暖/坚持会师在高原/多出主意想办法/鞋袜烂了兽皮扎/衣服破得开了花/用条麻袋补住它/赤胆忠心为人民/越是艰苦越光荣/红旗一杆插藏北/春风万里度昆仑。” 以歌声宣示斗志,鼓舞官兵。
战士们轮流照顾李狄三,为他擦洗、喂饭,还上山采野果补充营养,但他的病情仍持续恶化。1951 年 5 月 7 日,李狄三在日记最后一页写下遗嘱:“两本行军日记交上级;几本书、笛子、一件皮大衣、茶缸分送战友;衣服交炊事班(他们衣服更烂);南泥湾开荒时王震旅长奖的钢笔转儿子;藏族头人送的狐狸尾巴转母亲。”
1951 年 5 月 23 日,中央人民政府与原西藏地方政府在北京签订《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西藏和平解放。5 月 28 日,李狄三牺牲 —— 距协议签订仅 5 天。弥留之际,神智恍惚的他听首长说 “任务已完成”,仍紧紧握战士的手:“把我的骨灰带回内地,埋在家乡,让我看到祖国统一的那天。”
战士们为李狄三举行隆重葬礼,在墓前宣誓:“继承遗志,完成使命,为祖国统一贡献一切。”《人民日报》报道称:“李狄三用生命诠释共产党员的忠诚与担当,其精神将激励我们为祖国统一和繁荣奋斗。” 英国《每日电讯报》也将他称为 “中国的英雄”,肯定其牺牲展现的军人崇高精神。
李狄三牺牲后,副连长曹海林接过指挥权,带领战士继续坚守。1951 年 6 月 6 日,先遣连及后续部队从扎麻芒堡出发;8 月 3 日,抵达阿里首府噶大克,当天下午在赤门色专员住地举行升国旗仪式。至此,经一年零三天艰苦进军,先遣连圆满完成 “挺进藏北,解放阿里” 任务。后续仍有多名战士因疾病、严寒牺牲,他们中有的年仅十八九岁,有的已成家立业,却永远留在了阿里。
1951 年 10 月,人民解放军大部队顺利进入拉萨,五星红旗在布达拉宫广场升起,人们从未忘记先遣连战士的牺牲与奉献。
第五章:不朽的丰碑
西藏和平解放后,进藏先遣连的事迹广泛传颂。国家在阿里昆仑山脚下修建进藏先遣连纪念碑,镌刻 136 名官兵的名字与他们为祖国统一作出的卓越贡献。
每年,全国各地群众都会来纪念碑前缅怀,献上哈达与鲜花;当地藏族群众也会前来祈祷:“是英雄们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先遣连精神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建设西藏期间,无数建设者继承其精神,克服恶劣环境与困难,为西藏发展贡献力量。如今的西藏,交通便利、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这些变化背后,离不开先遣连的牺牲与奉献。法国《世界报》报道称:“进藏先遣连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英雄部队,其精神改变了西藏历史,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事迹将永远被铭记。”
2012 年 1 月 5 日,为西藏和平解放立下功勋的先遣连原副连长彭青云逝世,享年 82 岁。截至当时,仍健在的先遣连老战士共 7 人:蒙古族战士巴勒登(86 岁)、团支部书记曾自修(89 岁,一等功臣)、指导员李子祥(85 岁)、藏族翻译乔德禄(89 岁)、报务员王惠志(81 岁,一等功臣)、副班长王兴才(90 岁)、副排长魏青文(97 岁)。
进藏先遣连战士用生命与鲜血,在昆仑山巅谱写英雄赞歌。他们的精神如不朽丰碑,永远矗立在人民心中,昭示着:为祖国统一与人民幸福,无论多大困难挑战,都要勇敢面对、坚定前进。
第六章:与死神的拉锯战
翻越界山达坂后,先遣连面临的考验并未结束 —— 达坂最高处 6400 余米,被当地牧民称为 “雄鹰都飞不过的地方”,终年积雪、狂风肆虐,每一步都似与死神拉锯。
战士们的高原反应已达临界点:蒙古族战士巴图尔指甲盖发紫,呼吸带撕裂般疼痛,却将仅有的半片止痛药塞给年轻战士:“我是老兵,扛得住。” 他夜里咳到天亮,痰中带血,清晨常靠着马肚子蜷缩,双手攥着马鞍怕拖累队伍。
粮食彻底断绝,战士们挑出马饲料中仅存的青稞粒,混雪水咽下;煮烂的皮鞋牛皮鞋底满是腥味,却没人舍得吐。卫生员发现新兵小周偷偷藏 “食物”,后知他想留给曾救过自己的病马;马倒毙后,小周抱着马脖子哭一小时,将马缰绳系在腰上 “带它走下去”。
暴风雪夜的意志博弈更显残酷。一次宿营,帐篷被狂风掀翻,战士挤在雪地里取暖,新兵王二柱冻得意识模糊,喊着 “娘,我想回家” 往雪堆里钻 —— 高原严寒中,失去意志便可能永远醒不来。李狄三将棉衣裹在他身上,嘶吼着质问:“忘了出征誓言?忘了要插五星红旗在西藏?” 王二柱终睁开眼,颤抖着说 “我不走”。
这样的博弈每日上演:有的战士身体跟不上意志,走着走着便停下;有的战士梦里喊亲人,醒来擦干泪继续扛枪。英国《每日邮报》特派记者曾冒险跟随,在报道中写道:“这些中国士兵如钢铁巨人,身体被高原摧毁,意志却比昆仑岩石坚硬。我见有人咳血行军、冻掉手指仍拉缰绳,他们不是赶路,是拿命赌祖国统一。”
当先遣连抵达多玛草原时,136 人的队伍仅剩 112 人 —— 牺牲战士有的被暴风雪掩埋,有的因高原病离世,有的为保护战友留在雪山。李狄三站在达坂顶端,向身后雪山鞠躬:“兄弟们,我们过来了,这条路,替你们走下去。”
第七章:命运的寒流
西藏和平解放后,先遣连战士以为迎来曙光,却未料一场比高原暴风雪更冷的 “寒流” 悄然袭来。
1957 年 “反右” 运动中,部分曾与当地上层势力接触的战士被诬陷 “通敌叛国”。
维吾尔族战士买买提・明曾为找野果获藏族部落首领帮助,还带首领儿子去县城看病,这段过往被歪曲成 “勾结反动势力”。他被关小黑屋逼供,反复辩解 “对得起党和牺牲战友” 却无人听,最终被定为 “右派”,开除军籍遣返新疆老家。回家后,他成 “反革命分子”,每日被批斗,曾救过的战士偷偷来看望,他却拒之门外怕连累人。一次批斗会上,有人将他冻掉的手指说成 “装残避斗”,他举着变形的手嘶吼:“这手指是为挖野菜冻掉的!上面有雪山的血!” 呐喊在特殊年代里苍白无力。
副连长曹海林也遭遇不公。李狄三牺牲后,他带领战士坚守阿里,多次冒死护送物资,却因提 “善待藏民,不搞强制改革” 的建议,被打成 “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下放到农场劳动改造。他每天扛几十斤锄头下地,晚上写 “检讨”,重病时仍攥着先遣连出征合影,摸着照片上李狄三的脸喃喃:“老连长,我没做错,对得起当初的誓言。”
指导员李子祥因当年运物资冻掉 5 根手指,剩余指节变形,却被戴上 “反革命” 帽子,开除出党,戴手铐押送原籍管制劳动。临行前,他恳求 “别戴手铐,不想让乡亲看到” 却被拒,曾经的英雄成了故土上人人避之不及的 “罪人”。
更痛心的是,先遣连曾一度被诬陷 “叛国集团”。因当年连队与上级联系时常中断,恰逢境外电台散布 “中国军队驻藏北一部请求受降” 的虚假消息,“三反运动” 期间,有人怀疑这支以国民党起义部队为骨干的连队。中央工作组进驻后,竟认定其为 “叛国集团”,收缴武器并建议 “就地正法” 七八名骨干。幸得王震等首长坚持 “证据不足,需再审”,全连被押回新疆重审。一年多后,“叛国集团” 罪名虽洗清,先遣连仍被解散,官兵多遣返原籍或派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场,直至 1980 年代相关政策才全面落实。
牺牲战士家属也因猜忌陷入困境。陈忠义家人自 “叛逃” 谣言后,“光荣军属” 牌匾被收回,陈母带年幼的陈永泰靠挖野菜、讨饭为生,她总说 “你父亲是军人,不能给他丢脸”。战士王勇的母亲曾获抚恤金,后因王勇被诬陷 “通敌” 停发,还被赶到乡下捡破烂,见墙上标语有儿子名字,当场哭倒:“我的儿是英雄,为国家牺牲,怎能这么对他!”
部分战士直至临终未等到平反。买买提・明 1972 年病逝,临终前让儿子将骨灰带至昆仑山:“跟战友们在一起,看看西藏的太阳。” 曹海林、李子祥 1979 年才平反 —— 李子祥在王震副主席过问下恢复党籍职级,拿到平反通知书时已满头白发,他对着镜子看残缺的手掌,突然嚎啕大哭,青春与荣誉早已被 “寒流” 冻成碎片。
第八章:不朽的微光
尽管命运残酷,先遣连战士从未放弃信仰,岁月里的微光也从未熄灭。
曹海林平反后,第一件事便是赴阿里看望牺牲战友。站在先遣连纪念碑前,他看着 136 个名字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兄弟们,我带着清白来了,你们放心。” 他在碑前守三天三夜,给每个名字献哈达,还将平反通知书烧给李狄三:“老连长,党和人民没忘记我们。”
买买提・明的儿子 2000 年遵父遗愿,沿先遣连路线将骨灰撒在界山达坂,一阵风突然吹过,似战友们的回应。他对着雪山喊:“爸,我带您回家了,您看着西藏越来越好。”
1962 年,15 岁的陈永泰(陈忠义之子)与母亲仍在寻找父亲下落 —— 母亲每日燃香祈求,陈永泰深夜拆家中药柜铜拉环卖钱凑邮资,给国防部写求助信。一年多后,南疆军区政治部的信送到:“你父陈忠义系先遣连战士,1950 年 8 月进藏后牺牲于扎麻芒堡,连队获‘进藏英雄先遣连’称号,全体记大功,你父生前修新藏公路多次立功。” 陈永泰请乡村医生陪回家,母亲听完反复问 “共产党定他是好人吗”,得到肯定回答后喃喃 “是好人就好”。不久,她卖掉家门口椿树,按风俗为陈忠义办招灵仪式,压抑 13 年的悲痛终在祭文中爆发。
这封迟到的阵亡通知让陈永泰一夜长大,他休学任生产队会计,后成为国家干部。1973 年,政府补发《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1980 年陈母临终前叮嘱 “有机会去你爸坟地祭拜”。1990 年,陈永泰随慰问团赴新疆,因大雪封山未达扎麻芒堡,在乌鲁木齐郊外焚烧家乡水土水果,对着西藏方向喊 “爸,一定再来看您”。1998 年,他联系上彭青云,收到阿里风光明信片,终于看到父亲牺牲的扎麻芒堡。
2009 年 11 月,陈永泰赴山东参加 “纪念孔繁森殉职十五周年全国书画展”,发言中讲述先遣连故事与寻父经历。会后一位干部的提问点醒他:“其他烈士家属是否知道亲人牺牲情况?” 他从此踏上为烈士寻亲之路,从离休首长手中拿到 1972 年整理的牺牲人员花名册(因档案被山洪冲走,部分烈士姓名不准确)。
为寻烈士亲属,陈永泰克服重重困难:烈士刘好学籍贯 “甘肃庆县伏家镇刘家庄” 实为 “徽县” 误记,他终在徽县 3 个刘家庄找到刘好学的侄子;陕西户县烈士张永吉的儿子张怀军,自出生半年后与父亲分离,家人曾以为他去台湾,1987 年登报寻人,陈永泰联系上他时,年逾古稀的张怀军喃喃:“早几年找到,就能让我妈去世前知道了。”—— 张怀军母亲 18 岁守寡,后患精神分裂症,去世时仍喊着张永吉的名字。
2010 年 5 月,陈永泰赴山西拜访李子祥,握手时才发现其手掌残缺(冻掉 5 根手指的痕迹)。李子祥抱着他哽咽喊 “永泰”,让陈永泰感受到久违的父爱。李子祥还托付埋藏 60 多年的心愿:当年山西烈士张长福(44 岁牺牲)弥留之际,曾嘱托他找自己的母亲,说 “孩儿不孝”,如今他将任务交给陈永泰:“给烈士、家属、历史一个交代!”
随着时间推移,先遣连事迹被更多人知晓,曾被误解的战士终获尊重。2010 年,国家为进藏先遣连颁发 “英雄集体” 称号,许多遭遇不公的战士或其家属收到政府慰问。曹海林的孙子拿着爷爷的荣誉证书,在学校讲述先遣连故事,台下孩子满是敬佩 —— 英雄故事终在新时代绽放光芒。
如今,阿里多玛草原上的藏族老人扎西,每年都会带青稞酒和哈达,去先遣连当年宿营地祭拜:“小时候解放军叔叔给我送吃的、看病,他们有的受了委屈却没怨谁,是真正的英雄。” 老人的孙子现为西藏军区战士,说要像先遣连英雄一样,守护好这片土地与 “希望”。
昆仑雪每年落下,冻不住英雄热血;岁月风吹过七十余年,吹不散先遣连精神。那些与自然搏斗的日夜、与命运抗争的坚守,化作昆仑星光,永远照亮后人的路。真正的英雄或许会被命运辜负,但绝不会被历史遗忘;他们的精神,如昆仑山般永远矗立在人民心中。
尾声:精神的传承
七十余载岁月流转,进藏先遣连进军西藏的壮举虽已远去,其精神却始终闪耀,激励着新时代的我们奋勇前行。
先遣连战士用生命与鲜血,在昆仑山巅谱写英雄赞歌。他们的精神是不朽丰碑,昭示着:为祖国统一与人民幸福,无论多大困难挑战,都要勇敢面对、坚定前进。
新时代的我们面临新的机遇与挑战,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上,需继承和发扬先遣连精神 —— 坚定理想信念,勇于担当责任,克服困难、勇往直前。无论是科技攻关前沿、乡村振兴一线,还是边疆保卫岗位、为民服务窗口,都应以先遣连战士为榜样,为祖国发展繁荣贡献力量。
进藏先遣连的故事,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光荣历史,更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它提醒我们: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热爱祖国,为实现祖国完全统一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努力奋斗。
昆仑风雪仍在呼啸,却再也挡不住前进的脚步。先遣连精神如明灯,指引我们在新时代征程中,不断创造新辉煌、谱写新篇章。

作者简介:
易然 笔名,本名 杨东。出生于甘肃民勤县普通农民家庭,童年随母进疆,落户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三团。插过队,当过兵和教师;从事新闻宣传工作30年。新疆作家协会会员,新疆报告文学学会第二届副会长。著有报告文学集《圣火辉煌》《塔河纪事》和散文通讯特写集《阳光的原色》《风儿捎来的名片》,和他人合作报告文学《共同拥有》《湘军出塞》《天之业》《石城突破》《永远的眺望》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