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弄菜园
文/陶继亮
我住城北“蓝城诚园”的地理坐标是:东边一马路之隔是省重点中学——明光中学;南边是投资4个亿的城市新地标——奥体中心,“双子星”鸟巢结构,一桥通架南北;西边一路之隔是被征过的一望无际的田野,由于房地产不景气,这么大块大块的商业用地,也就无人问津了,于是又被附近的农民种上了庄稼;北边就是环城北大道,大道的北边又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和掩映在树林中的三三二二的村庄。
虽然此处远离城中,上下班车程要得20分钟,但是这里远离了城中的人流车流,远离了城中乱七八糟的烟熏气和菜腥味,落个清静也不快哉?这里满目葱郁,鸟语花香,深呼吸一口气,满鼻满嘴的都是甜清味,沁入心肺,让人全身通透舒坦。早晨,院子里香樟树上的小鸟在歌唱,推窗一看,它便忽地一下飞走了,像是它完成了催醒主人任务似的,又去叫醒另一家主人了。这时,东边学府的钟声也排窗而入,悠哉游哉,便立即唤起我学生时代的记忆。我迈门而出,鸟儿们引我出院,我向我那个小菜园慢慢地走去。
出门向西,悠哉游哉一百八十步,穿过院外红绿灯十字路口的马路,便到了我那琳琅满目的瓜果菜园地了。菜园地原先是个塝地,沿着马路边一溜长的都是塝地。塝地的上头,也就是西边,便是被征过的农田,如今也都是郁郁葱葱的,全都种上了大豆和花生。
这个小区,我是第一个入住的。在这一溜长的塝地中,原先我就近截取了一分地。在这一分地上,我种上了葱、蒜、茄子、辣椒和西红柿。头一年,我没把它当回事,就是除除草、浇浇水,但结出的果实也够我一个人吃的了。妻在外地带孙女,时常叫我视频给她看,看到七八棵茄子只结了两个(农谚:茄子七八棵,顿顿不离锅),她说,看你还是个农村走出来的呢,离开我还是不行的。我说,这是塝地,一头高一头低,留不住水,干掉了。随着小区居民陆续入住,看到了我有了一点菜园,业主们便疯抢似的把这一溜长的塝地瓜分了,砍草的砍草、挖地的挖地、扎篱笆的扎篱笆。乡下范老奶奶在我的南端足足开垦了一亩地,带孩子念书的“光头强”在我的北侧足足开挖一亩半。中国人还是讲究“先来后到”的,范老奶奶和“光头强”不知我的意图是想扩还是不想扩,所以他俩只是由远及近靠拢我。看他俩逐渐靠拢我时,我坐不住了,我说,我还要在两端扩一点,扩到五分地大,余下的全给你们。于是,我甩开膀子大干,挖土整地,顺着塝地高低走势,硬挖了五分地。随着五分地的平整,西边地也就挖出了一溜坂坡,我又在坂坡上开出了一长溜梯田。这样,梯上梯下都是我的田。今年,我在梯田里种上了一溜三行的黏玉米,点上了一溜二行的向日葵,远远地望去,像是为菜园地站岗的哨兵。梯下平整的五分地被我切成了五块,块块之间留有淌水沟,垄上种满了大青豆、西红柿、茄子、辣椒、葱、蒜、丝瓜、黄瓜、苦瓜、瓠子。丝瓜、黄瓜、苦瓜、瓠子是藤蔓植物,要搭上高高的架子。为了能撑住劲,我弄来了二十多根一人多高的木桩,立起了四四方方的瓜架,在架子上,每隔一拃宽用长竹竿担上。在瓜苗长蔓的时候,在每一个瓜秧的附近,插上一二根长竹竿,上头绑在瓜架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瓜秧理顺在竹竿上,让它们爬呀爬,不多时日,它们便争先恐后地爬上了瓜架。远远地望去,就是个郁郁葱葱的荫凉棚,我常常在这凉棚下欣赏、格物,看着它们一点长大、旺盛。
侍弄菜园,主要靠浇水。今年天旱,三二天就要浇一次水。小区门口有一喷水池,起初,我一家一户早晚从池中取水,物业也不好说什么。现在,种菜的多了,都从这里取水,担的担、推的推、拉的拉、拖的拖,看到这种情景,我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再取了,何况物业还时常叽叽咕咕的不快,等水池没水了,物业便不再放水,种菜的只好另想办法。
还好,市政雨污分流管道经过塝地,恰好我的菜园地有一口窨井,窨井有水!于是,妻便从街市上买来了水泵和五十米长的水管。抽水的时候,把窨井盖一揭,垫上一木棍,系下水泵,把水泵的电源线接在电瓶车的接口上,理好拉直水管,电瓶车电源一开,水就汩汩地抽上来了,充满着水的水管委蛇地在地上扭来扭去,像条大蟒蛇。我迅速地跑过去,拿起水管一端,对准要喷的瓜菜,捏紧水管端口,使水成喷淋状浇在它们身上,浇完这一块,便移动着水管,又浇那一块,直到五墒地浇完。然后,又回过头再浇一遍,这样浇水,便于瓜菜充分吸收水分又不至于使土壤板结。至于塝坡上的梯田里的玉米和向日葵,水管不能对着喷,怕水土流失,我只能提桶水一眼一眼地浇灌。
浇过水的瓜菜疯长。尤其是黄瓜,头晚浇水,次早便窜出一拃多高,叶子肥肥的、嫩嫩的、绿绿的,叶片上零露漙兮,晶莹剔透,像一粒粒透明的珍珠。它们的瓜须有的攀附在竹竿上,有的缠绕在绑绳上,有的努力地伸头在够附着物,够不着的,便耷拉着头。这时候,便要慢慢地理顺它,把主蔓固定在架子上,根部以上的支蔓全掐掉,这样主蔓便长高发叉,结出更多更好的黄瓜来。今年,我的黄瓜地结了一茬又一茬,瓜架上滴溜溜的全是黄瓜,长长的,绿绿的。丝瓜、苦瓜、瓠子也是。
相对于瓜类,玉米是耐旱作物,它的根须发达,盘虬交错,深深地扎下土壤,汲取水分养分。但是,耐旱也不是绝对的,在它的抽穗期,如果缺少水分,它便会无精打采,萎蔫不正,叶片翻卷。
除了浇水,施肥、打药也是必须的,带肥下种、带肥下苗、中途施肥,肥料有农家肥、复合肥、化肥都行。
病虫害好治,在挂果、结荚前喷一二次农药即可;不好对付的,就是老鸹子,这家伙贼精,玉米不成熟不食,就在要成熟的时候,它们便蹲在玉米棒上,把玉米苞叶一层一层地剥开,一点一点地啄食,直到把整个裸露的玉米棒啄得一粒不剩。
最耐旱、最抗病虫害的要数向日葵了,你看她们,一个个像妙龄的少女,羞答答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菜园地临近学府。在学府周边租房带孩子念书的大多数是乡下女人,我们的小区也是。她们晚饭后也学着城里人的样子出来散步,散着散着就散到我们这边菜园地来了。隔壁邻居范老奶奶和“光头强”的瓜果蔬菜经常地少。有一次,“光头强”说:“干部,你的瓜呀菜呀为什么不被人偷呢?你看,我的瓜秧昨晚被人翻了个遍,香瓜没了。范老奶奶也说:“就是的呢,去年冬,我的‘高梗白’被偷了整整一垄,垄挨垄的,干部家的好好的,一颗不少。难道小偷也怕干部?”我说:“错、错、错,小偷就喜欢偷当官的,况且我的菜园地没有‘干部’记号啊?讲真的,我种菜只图个好玩,锻炼锻炼身体,陶冶一下情操,回归一下自然,找回儿时的感觉。小时候,我家门口也有一块菜园,里头还有一面水池,种着一塘藕,池中有小鱼,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多么美好的感觉啊!我经常担着藕、瓜果、蔬菜上街卖,找回零钱用。现在我种菜园,出门就向西,早晚都来,形成了习惯,我欣赏它,但我不在意它的得失,一个人在家,能吃多少呢?你们也不是没看到,时常有人来问你们,哪个是陶局长的菜园?你们手一指,他(她)就进去摘了。认识的如此,何况不认识的呢?有些东西,包括人啊,不是你刻意看守就能看守住的,与其看守不住,倒不如随去拉倒。就说这瓜呀菜的,住在我们附近的大都是租房带孩子念书的女人,男人在外打工挣钱养活她们,她们也不容易。她们在家也种田种菜,她们对瓜田李下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她们带孩念书三年,三年脱离了种田种菜,如今,她们散步看到我们的小菜园了,也有欣赏的时候,在欣赏的时候,免不了顺手摘一些,这很正常。我从不说她们是偷,就是偷,我从来也不说。举个例子吧,今年高考前夕,有三名少妇有说有笑地向我园地走来,有一位美女说你家葵花真好看。我说你们家有子女高考吗?如果有,每人送你一朵,一举夺魁!我刚说完,三位美女异口同声地说,有,明天就高考!我说,好!我便拿起镰刀,嚓嚓嚓三棵倒下,递与她们,她们人手一棵,说谢谢,便笑盈盈地飘走了,像一阵轻飘飘的风。第二天早晨,我到园地欣赏,忽然感觉向日葵又少了些许,我走近一看,缺少的三棵向日葵的根部各有三块砖头,砖头下各压着贰拾元钱,我顿感热血涌流,肃然起敬,我感慨、我欣慰、我开心,我觉得她们都很善良,都很美丽,她们的子女一定能考上985和211!”
范老奶奶和“光头强”听我这么一说,都很诧异,老奶奶说:“平时就能看得出来,你,还有你家属(指妻子),人都好,哪是一个干部呀?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说:“我哪有什么架子呀?你看,架子都搭在了瓜田上了。”
作者简介:
陶继亮,笔名:水拍岸,安徽省明光市人,供职于党政机关,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小说、散文散见于《中国作家网》《大散文通讯》《深圳文学》《滁州日报》等媒体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