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盛大的白，也会被最终融化（组诗二）
文丨程辉
龙隐镇
像穿越，出了弯曲狭长石缝
就到了川北龙隐镇
仿佛与世隔绝了一百年
烟馆、茶楼、妓院、保公所、农会、军管会……
一个巨变的时代
龙隐镇房屋上青瓦
在细雨蒙蒙中，鳞次栉比
像历史一串串叹息
王保长、李老栓、潘陀背、三嫂子……
从未走远，锣的惊响
一声一声回荡在龙隐镇上空
卧龙洞，就在龙隐镇上
寻龙山似乎与历史
开了一个玩笑——
早已安排好了穿越
恐龙化石，卧在洞里
在恐龙之前
是否有比现今人类文明
更高级的文明，难以否定
出了卧龙洞，才发现
穿越只是形式
王保长、李老栓、潘陀背、三嫂子
到处都有……
初一人间画像
岁首起早，登高望远
走到山脚
看见一些轿车
已经下山
他们是到山上寺庙烧头香的
应该是人间先富起来的那部分
据说一炷香费用
够一个普通人生活十年
他们不会与普众为伍
轿车鱼贯而上
今天真是有仙则灵
寺庙旁的山道边
到处都是捡湿柴的
还有一些烧高香的
生柴（生财）是普罗大众的追求
应了那句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其实他们绝大部分
都是发不了财的
下得山来
早春的田野已经有
一遍遍的油菜花盛开
一些人在油菜花里摄影
或许是一些
喜欢诗和远方的人吧
回到城区
感到今天最扎眼的是
穿梭在街道送外卖的小黄蜂
公交车司机
保安
清洁工……
这些大年初一仍在挣钱的人
他们中绝大部分
是被社会边缘化
最无财的人
过年的仪式感
对他们来说
虚无缥缈
回想山上那些拾柴的人
像一群群的麻雀
真是林子大了
什么鸟都有
川南最早的春天
在宜宾屏山县中都镇
雪线还在山腰
绝大部分油菜还匍匐在地
但每亩已有那么两三株
迎着凛冽寒风
大幅地拔节长高了
开出金黄色花朵
像扯起的旗帜
一些感知早的油菜纷纷抬起了头
开始拔节生长
油菜花成遍地从山脚
向山坡上悄悄蔓延
金黄的油菜花
像在寒冷中抬起头来的士兵
向着雪线一步步地逼近
被寒风裹挟的雪线胆怯了
开始向山顶慢慢退去
忽一日，五万亩油菜花
满目金黄
如百万天兵降临
雪线已经退到了山顶
油菜花向严冬的挑战
最终消融了山顶的积雪
小心翼翼的春天
今年的气候
春天显得特别小心翼翼
大寒一过
人们都脱掉了棉衣
其实这是冬天给的温暖假象
立春过后不久
气温便急转直下
仿佛冬天又回来了
人间冷暖在反复
植物们可不管这些
纷纷开出灿烂的花朵
最明显是油菜花
立春过后便开始成片蔓延
冬天似乎仍然
在坚持它的底线
把最低气温控制在5度C以下
但春天已开始谨慎发力
尽管一波波寒潮袭来
最高气温却在曲折向上
像春天和冬天在扳手腕
在路边的樱桃树
看见路边一棵
一袭繁花的樱桃树
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你是长错了地方呀
如果你长在深山
可以独拥一树果实
一生财富
或许还能繁衍出一片樱桃林
子孙满堂
如果你长在庄园
自有人为你灌溉施肥
在这个韭菜都想变成兰草
兰草都想变成树子的时代
在这个蹭热度成风的社会
你却把自己变成了韭菜
每一个经过你的路人
都可以顺手采撷你一把
尽管你满树繁花
廋弱的身躯
除了胸中有一轮朝阳
会结出多大果实？
在这个贪婪都嫌不够的社会
不图吸取
只有奉献
就是一个大傻？
春天的法则
——在都江堰双遗马拉松赛上
春分一过
春天就开始了她密切步伐
气温也不再反复
目标明确地奔向终点
听，密接的脚步声
像鼓点，带着震撼效果
这是春天的跫音
同一时间同一个起跑线
这是春天的公平
没有强者对弱者的打劫
没有丛林法则
没有潜规则……
要想获得更好成绩
就得付出更多汗水和体能
大道至简
万物繁荣
没那么复杂
气温起来就行
这是春天的法则
春天的足迹
春天总是在南方尽头
在大海边
在寒冷到达不了的
那么一小块地方
率先出发
最明显是油菜花
成片地向海拔高的地方蔓延
当然还有
玉兰、梅花、海棠
桃花、李花、杏花……
由南向北，由东向西
是春天足迹
春天到来
最先开放的是花朵
追寻开花地方就是春天的方向
跟随春天步伐
沿长江黄河逆流而上
直到高原
春天疲乏了，由夏天接力
即使夏天
也融化不尽高山顶上积雪
就像寒冷
永远不可能赶尽温暖
远方
再次鬼使神差地到了这个
童年最熟悉的地点
两条铁轨伸向远方
远方在童年眸子里
是个神秘地方
秋风染红的杉树
映衬着我的华发
半个世纪已过
蟋蟀鸣唱余音还在耳旁回荡
路基上碎石还是那些
每一块都几乎认识
没有增加，也没减少
但增加了岁月沧桑
减少了余年时光
是基因里刻着
必有这一个交集
五十多年已逝
又回到了起点
一个轮回
突然忆起童年时光
曾用雕刻蟋蟀笼的钢锯刀
在一根枕木上刻有自己名字
……果然找到，也还那么清晰
同样的名字，已丢失童年稚真
内含了太多辛酸苦辣
火车铁轨伸出的远方
是神秘是梦境
去了许多个远方
也没找到自己的远方
原来眼前这根枕木上的名字
就是远方……
【作者简介】：
程辉，1982年开始在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成都市作协会员，四川省诗歌学会会员，都江堰市作协会员。已在数十家纸刊与公众平台发诗(文)近千首（篇）。有诗入选《北京诗人2021》《2021中国诗歌年选》《新时代诗歌大观》《新时代诗歌精品选》《2021—2022四川诗歌年鉴》等选本。著有诗集《有一种声音》。现居四川省都江堰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