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 泥 鳅
关 东 月
记得那时候,村口的小河沟还没干涸,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每到秋天,河里的泥鳅特别厚,那泥鳅胖得象小肉滚,总能把我们这群野孩子的馋虫逗出来。
放学铃一响,我们几个便像脱缰的野马,书包往田埂上一甩,裤腿一卷,光着脚丫子就往河边跑。河水凉丝丝的,脚底板踩在滑溜溜的鹅卵石上,痒痒的,像是有人在挠你的脚心。
泥鳅最是狡猾。它们藏在河底的淤泥里,只露出个小脑袋,吐着泡泡。你刚要伸手去抓,它"嗖"的一下就钻进了泥里,只留下一团浑浊的水花。我们管这叫"打水漂",因为泥鳅溜走时溅起的水花,就像打水漂时石子在水面上跳动的样子。
二狗子是我们中逮泥鳅的好手。他总能把袖子挽得老高,蹲在河边像只蓄势待发的青蛙。看准了泥鳅的位置,双手慢慢地、慢慢地往水里伸,然后突然一合——嘿!就逮着了。那泥鳅在他手里扭来扭去,滑溜溜的身子泛着金光,尾巴拍打着他的手掌心,"啪啪"地响。
我们也有自己的工具。用旧纱窗做的网兜,铁丝弯成的钩子,还有从家里偷出来的筛子。最绝的是铁柱他爹给做的"泥鳅笼",用竹篾编的,里头放着炒香的麸皮。傍晚下到河里,第二天早上去收,准能逮着好几条肥的。
有一回,我蹲在河边太专注,没注意脚下的石头长了青苔。"扑通"一声,整个人栽进了河里。等爬起来时,衣服湿透了,头发上还挂着水草。小伙伴们笑得前仰后合,说我像只落汤鸡。我也不恼,因为兜里还捂着一条刚逮着的泥鳅呢。
傍晚时分,各家的烟囱开始冒烟。我们拎着装泥鳅的铁桶往家走,裤脚还滴着水,在黄土路上留下一串深色的脚印。母亲们见了总要数落几句,可转身就把泥鳅倒进清水里养着,撒上一把盐,让它们吐尽泥沙。
第二天中午,饭桌上准会多出一碗香喷喷的泥鳅炖豆腐。泥鳅的鲜味渗进了豆腐里,汤上漂着金黄的油花,撒上一把葱花,那滋味,至今想起来还让人直咽口水。
如今那条小河沟早已干涸,上面长满了杂草。偶尔回去,站在当年的河岸上,耳边似乎还能听见那时的欢笑声,看见那一张张沾着泥巴的笑脸。那些逮泥鳅的日子,就像泥鳅本身一样,滑溜溜地从指缝间溜走了,只留下掌心里的一抹湿润。

作者 关东月,吉林人,现居广东佛山。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世界诗人》签约作家,《中外华语作家》签约作家,经典文学网签约作家,《黑土文韵》特约作家,长春市作家协会会员,《当代文学艺术》副总编,《中外文化传媒》副主编,《当代精英文学》顾问。作品散见于诗刊,《春风》《蔘花》,《青年月刊》人民日报,农民日报,吉林日报,长春日报,羊城晚报等全国报刊杂志及各大媒体网络平台,有多篇获奖作品被选编入《当代华语作家获奖文集》,《中国亲情诗典》,《中国实力诗人优秀作品集》,《中国最美爱情诗选》,《中国精典小说,散文,诗歌集》等多部国家出版物文集。荣获全国首届东岳文学奖,第三届孔子文学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