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里的诗意栖居
文/王平
“烟火人间多怅惘,柴米巷陌尽愁肠。”每见夕阳西沉,城市上空炊烟袅袅,我总不禁驻足凝望。那缓缓升腾的,不仅是人间烟火,更是无数平凡生命在岁月长河中镌刻的诗意痕迹。我们总叹生活如黑白默片,充满无奈与怅惘,却常常忽略柴米油盐中闪烁的微光。生活从来不是单一的苦难叙事,而是于苦涩中酿造甘甜的艺术,是在凡常处见证伟大的修行。
菜市场里的讨价还价声,其实藏着一番生活美学。记得巷口那位卖豆腐的老伯,三十年如一日守着他方正的小摊,雪白的豆腐在他粗糙的掌间切得匀称妥帖。“豆腐要切得正,人才做得直。”他常挂嘴边的话,质朴之中自有哲理。隔壁卖花的阿婆,每日清早总将最新鲜的栀子花摆在最醒目的位置,她说:“花香不等人,好日子也一样。”这些市井中人,以一生的坚持诠释何谓“万般生活皆无奈,一曲离歌泪几行”,却也在无奈之中,筑起了属于自己的诗意栖居。他们不是生活的败者,而是以双手写诗的诗人。
“秋扫落叶,叶落归根,牵挂系孤灯。”现代人的孤独,在万家灯火中反而愈发清晰。地铁里低头看屏的身影,写字楼通宵不熄的灯光,皆成时代特有的孤独印记。张爱玲写:“孤独的人有他们自己的泥沼。”我们越陷越深,难以自拔。然而孤独,又何尝不是一种精神的丰裕?法国诗人波德莱尔流浪巴黎街头,将孤独酿为《恶之花》中的永恒诗句;陶渊明归隐南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于孤寂中觅得生命的本真。当我们学会与孤独对谈,那些“寒窗难抵三更冷”的长夜,亦可化成“双影成诗满月明”的意境。
“有人陪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这大概是人间至暖的风景。在江南水乡,我曾见一对老夫妇,老先生目不能视,老太太每日搀他沿河散步,为他细述四季之变。“柳条绿了”“荷花开啦”“银杏黄了”,寥寥数语背后,是数十年相濡以沫的深情。川西高原上,一位乡邮员四十年如一日奔走邮路,记得每位老人的用药,总愿多走几里亲自送到他们手中。这些平凡人的故事静静诉说:人间烟火的温度,恰藏于无求的陪伴与付出之中。正如诗人艾米莉·狄金森所写:“如果我能使一颗心免于破碎,我便没有白活。”
站于时间之岸回望,“风烟聚散,岁月执墨染山河”。我们每个人都是那幅“迟迟不肯坠落的丹青晚照”,在光阴叠痕处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迹。生活赐予我们的,不只是“柴米巷陌尽愁肠”的无奈,更有“云海翻涌,光阴提笔写诗行”的壮美。海德格尔说:“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这诗意并不遥远,它就在我们如何将朴素的日子,过成隽永的诗篇。
当暮色四合,星辉渐近,愿我们都能在人间烟火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诗意栖居。不必畏惧生活的怅惘与无奈,正是这些点点滴滴,汇成了我们独一无二的生命之诗。在柴米油盐的缝隙之间,在晨昏交替的微光之中,永远有美与希望,静候我们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