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烂牙的年轻妈妈
董翠学
2015年的一天去医院看牙。那天远气不错,前面人不多,还有一位年轻人,不由暗自庆幸。
8点钟,年轻人进去了,眼看9点了不见出来。不断有人推门查看,我也不由凑去,年轻人还在治疗床上躺着。
10点钟再去查看,医生还在专心治疗。
眼看11点了,仍没出来,查看的频次越来越高,还伴着嘟嘟囔囔,显然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我原本想着可以早点回家,这比以往人多的时候还慢,也不由烦躁。
再烦也只能等着,开始,一小时一小时的盘算,后来半小时半小时盘算,然后10分钟10分钟盘算,离下班时间越来越近,开始数分钟,再后来开始读秒。再然后,什么也不做了。时针快要指向12了,上午看牙已没了希望,反而都不急了,就只剩下嘟囔。我倒是越来越觉好奇。年纪轻轻,牙病有多严重,再说医生也是个麻利人,能这么费时?只能下午再看了,我还是没走,就想弄个明白。
12点钟了,年轻人出来了,满脸高兴的表情。
我上前去问:你的牙怎么回事?
她笑嘻嘻地说:都坏了。都坏了,还满脸高兴,我更加不解。
看她30来岁的样子,问她怎么坏的。她说:坐月子说话说的咧。我也是母亲,也坐过月子,当时牙也没坏。也从没听谁说过坐月子说话能把牙说坏。
她说:说的话太多咧。我心想她这个月子坐的不错,竟然还有人一直陪她说话。好奇地问她跟谁说话。
她说:就是跟俺娃么。她愈发亢奋激动,脸上像洒满阳光,满是满足与高兴。不用我再发问,她滔滔不绝地给我学说,她跟娃说什么,咋样说,一天不停地说,今儿说咧明儿说,明说列后儿说。后来,牙就慢慢地坏了。
听着听着,我的眼睛也开始放光。原来,眼前站着的是位伟大的年轻妈妈。心中窝了一个上午的怨气瞬间一扫而光。反倒觉得这一个上午等得太值了。自己原本的牙痛,虽然没治似乎也有所缓解。
看着那位年轻妈妈离去的背影,我还在想。月子里话那么多,胎里大概也不会少,出月后可能话更多。
我们虽仅仅一面之缘,看她坏了满嘴牙,却满脸兴奋,提起他娃就滔滔不绝的样子。可以想见,遇上这样一位妈妈,这娃该是多么幸福啊。
但转眼又生出担心。妈妈是第一个和孩子说话的人,不管孩子懂不懂,就在孩子耳边叨叨不停。从孩子没什么表情,到能和她交流,再到有着只有她们娘俩才懂的表情和语言,妈妈眉眼间都透着最大的满足与快乐,仿佛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和孩子有着说不完的话,从最初彼此听不懂的交流,到能顺畅对话、能进行思想交流,孩子慢慢长大,妈妈的话也没断过。在家的吃喝,在外的冷暖,妈妈每天都在重复说着,也不知说了多少遍。如此千言万语,絮絮叨叨,一如既往,妈妈不以为意。直到有一天,妈妈的话会不会从妙语变成了唠叨,孩子的感觉会不会从幸福变成了烦躁。
想着想着,竟还不由悲从心来。年纪轻轻就坏了牙,在别的妈妈还牙口刚硬的时候,这位妈妈就可能已经成了没牙老太,早早地比别人多了很多困难与麻烦。那个时候,如果这娃能孝顺还好,要是不孝顺了,不定这位妈妈该有多么伤心?
作者简介:董翠学,女,长安区王曲街办兴盛村人,1946年生,先后就职于皇甫中学,西安师范,西安职高,对学生负责是自已的追求,爱家乡惠家乡是自己的梦想,热心追忆家乡非遗,发动老同学老同志恢复《皇甫古乐》的负责人,闲遐时写些碎文自赏,在《长安.愛长安》发表过《皇甫与皇甫鼓乐社》《柳青是俺村里人》,在《前沿作家》发表了诗歌《月夜捶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