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巷/王辉
是时光的鞭子
抽疼我怀乡的痛点
重拾旧梦
踏上三十多年前的繁华旧地
还是那有名的三道巷
似乎变得更长,长到陌生
青蒿蓬草遮盖了
我惊讶的目光和踟蹰的步履
黄鼠狼端坐路心
胆大地打量陌生客
蝈蝈欢吟,青蛙乱鼓
联欢在自己的王国
阳光分割着
旧栅栏斑驳而凌乱的投影
断垣残壁
撑不起一缕炊烟的飘逸
泥淖中斜沉的半截瓦罐儿
捧着绿茶般落满飞蚊的雨水
巷子中间该是外祖家的旧址吧
外祖父外祖母和东邻西舍
还有他们的后代
早已是蒲公英亮晶晶的小伞
风的方向便是家的落点
老宅的记忆像蒲公英的根
攥紧故土
年年岁岁讲述着苦涩的春天
再也看不见童年的乐园
挂满祖母故事的那棵山里红
再也听不见
那块锈迹斑斑的半截铁犁
回荡在初中校园里激越的钟声
上下班儿打招呼的熟悉笑脸
也成了翻过去的页页插图
空相不空
一座新盖的彩钢房矗在巷子的东头
一个蹒跚学步
一个慈眉善目
演一幕温馨的天伦剧
园边的芍药花高举簇簇火把
点亮我曾暗淡的眸光
《空巷》赏析:时光深处的记忆与新生
/范文曦
王辉老师的《空巷》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巷子为时空坐标,通过细腻的意象并置和情感张力,完成了对故乡变迁的深沉书写。诗中“空”与“不空”的哲学思辨,让这首乡愁主题的作品获得了独特的审美高度。
诗歌开篇便以暴烈的意象劈开记忆:“时光的鞭子”抽打的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故乡,更是精神原乡的失落感。三道巷的“陌生感”源于双重隔阂,不仅是三十余年时光流转带来的物非人非,更是现代性进程中传统生活方式的消逝。诗人用荒芜意象群构建废墟图景:青蒿蓬草、黄鼠狼、断垣残壁、沉没的瓦罐,这些被野性自然重新占领的人类生活痕迹,形成文明与荒芜的强烈对峙。
诗中最精妙的转喻在于将逝去的亲人转化为“蒲公英亮晶晶的小伞”。这个意象既包含生命轻盈易逝的怅惘(小伞的飘零),又暗含生生不息的希望(蒲公英的繁殖力)。“风的方向便是家的落点”一句道出当代人无根状态的普遍性,而“苦涩的春天”的复现,则让个人记忆与集体历史产生了互文。
但诗人并未沉溺于怀旧伤感,在结尾处刻意安排新生意象:彩钢房代表现代性对传统的覆盖,学步孩童与芍药火把则构成生命循环的象征系统。“空巷不空”的辩证法最终完成。物理空间的荒芜与人文精神的延续形成悖论式共存,那些被时间带走的事物,又以另一种形式在记忆与生命中重生。
这首诗的叙事结构堪称典范:从怀乡之痛的闯入者视角,逐渐过渡到融入时空的观察者视角,最终在芍药火把中完成情感救赎。诗人用蒙太奇式的意象剪辑(锈铁犁与校园钟声、打招呼的笑脸与翻页插图),构建出多层时空叠印的效果,使得短短四十行诗句承载了三代人的生命史。
当现代诗歌常陷入过度私语化或观念化时,《空巷》示范了如何将个人记忆转化为公共叙事,如何让一条寻常巷陌成为照见时代变迁的棱镜。它告诉我们:真正的故乡不在物理空间里,而在记忆与生命的延续中……
作者简介:樊志和·北方阳光。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呼兰区二八镇阿卜村立新屯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几亩地、一群鸡鸭,心里装着四季。不求出名,只愿庄稼旺、邻里和、家人安,把日子过得像院子里的向日葵——抬头就能看见光。网名“北方阳光”,其实就是想提醒自己:再冷的天,心里也得有太阳。
评诗作者:范士荣,笔名文曦,黑龙江呼兰人,哈市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人、散文作家。有诗歌、散文作品在省内外发表并获奖,执业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