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迪民散文专栏】之二

送还衣物

在忙忙碌碌的节奏里，时光总是如潺潺溪流，悄无声息地溜走。不知不觉间，两天的时间便从指缝间匆匆而过。

这天下午下班后，唐大志在食堂饱餐一顿，填饱了肚子。随后，他回到宿舍，精心挑选了一件整洁的衣服换上，那崭新的衣衫贴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注入了新的活力。接着，他大步走向单位的车棚，跨上那部从单位借来的“嘎式”载重自行车。这辆自行车有些破旧，车架上的漆早已斑驳陆离，车铃也有些松动，每按一次都会发出“嘎嘎”的声响，但此刻在唐大志眼中，它却是通往宋小勇家的“坐骑”。他兴奋地跨上自行车，双脚用力一蹬，车子便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带着他兴冲冲地朝着宋小勇家骑去。

一路上，公路两旁的景色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人工种植的小草绿油油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一群欢快的孩子在翩翩起舞。绿化带中，苗木枝头上的花朵形态各异，有的含苞待放，宛如羞涩的少女，欲语还休；有的则开得正旺，肆意地绽放着绚烂的色彩，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引得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穿梭嬉戏。一行行的城市风景林疏密相间，有序地延伸开来，仿佛是园林专家们精心绘制的一幅艺术作品，每一处布局都恰到好处，让人不禁感叹他们的良苦用心。

路边，一株株香樟、梧桐、桂花等树整齐排列，它们的枝枝叶叶随着来往车辆的车轮转动而轻轻摇摆，仿佛是一群热情的主人，在欢迎唐大志从这里经过，又像是在专门为他的通行让道。傍晚时分，习习凉风轻轻吹拂，它从空中飘向树叶，又从树叶上洒落下来，轻轻掉落在唐大志的脸颊上，那丝丝凉意让他感到格外开怀和惬意，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这凉风一扫而空。

唐大志脚蹬在自行车踏板上，有节奏地用力踩着，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肩膀后面的背包。他时不时地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摸一摸背包，仿佛在确认里面的东西是否安好，生怕背包一不小心就会掉落在路上，弄脏里面的东西。因为，这个包里装着宋小勇给他穿过的衣服和鞋袜。

那天从宋小勇家回来后，唐大志一回到公司，就迫不及待地将宋小勇给他的那身衣物脱了下来，重新穿上自己的那件旧衣裳。那件旧衣裳虽然有些破旧，但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合身，仿佛是他最亲密的伙伴。随后，他端来一盆清水，在洗衣盆里将换下的衣服仔细地清洗着。他用手用力地揉搓着每一处污渍，仿佛在和那些污渍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洗完后，他将衣服挂到绳索上晾晒，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衣服是否已经晾干。直到衣服完全晒干，他才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收回，然后叠得整整齐齐，折好放进了自己的背包中。为了防止衣服被弄褶皱，他又用自己的干净衣服盖在上面，像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其铺平放好。直到起身送还衣服时，他才轻轻地把上面那层衣服拿开，把宋小勇的那身衣物装进背包里。

快到宋家时，唐大志将自行车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轻轻一靠，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他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然后准备从宋小勇带他走过的市府大院后门走进去。宋家的房子依旧在那个老地方，红墙青瓦，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温馨。但此刻，唐大志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家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就在他当真想要走进去的时候，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心里有些犹豫了。

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问题：宋小勇是待在家里，还是到外面出去玩了？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穿着模样贸然间走到他家里去，会不会受欢迎？冒冒失失地打扰人家，会不会特别令人讨厌？一时间，他竟有些不自信了，仿佛自己是一个闯入别人领地的陌生人。他还担心会碰到宋小勇的父母亲在家里，说清楚事实原由之后怕遭至大人们的责难。若是他们问起来，自己该如何回答是好？不知是要保持沉默不语，等着宋小勇去帮他解释，亦或撒个谎？考虑这些情况，唐大志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就像一只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自己来都来了，如果再不进去的话，未免也显得太胆小了吧。再说，还件衣服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况且背包里有带来要还的衣服。如果借着穿了不归还的话，怕别人把他当成是个骗子。他这么一寻思之后，心中的顾虑便渐渐消散，立马就打定了主意，继续朝前向他们家门口走去。

一扇朱色的大木门紧紧关闭着，仿佛在守护着门内的宁静。唐大志走上前去，站在门口，轻轻地抬手在木门上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那敲门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不一会儿，里面有一个人按开把锁，缓缓开出半扇大门，露出个身子来了。

“小同志，你找谁呀？”开门的是一位两鬓头发有点斑白，年龄偏大的长者。他穿着一件朴素的中山装，眼神温和而慈祥。见外面站着的是一个小伙子，于是就温和地问道。

“您好，请问这里是宋小勇的家么？”平时口齿伶俐的唐大志，这时说起话来却有点吞吞吐吐，口齿不清楚了。他的脸微微泛红，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面对陌生长者的问话，唐大志好像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被对方看穿了似的，心里一阵空虚，手也不自觉地捏了捏衣角。

“你说的什么呀？”因为声音太小，对方好像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也不知道他是要问事情，还是想找人，于是又询问了一遍。

“我找宋小勇，不知道他在家里没有？”这回，唐大志终于回过神来，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加大音量地说道。他知道，自己已经将要说的话清清楚楚地告之对方了，于是便如释重负地站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双手也不自觉地搓了起来。

“哦，是找我们家的那小子宋小勇吧。”年纪大的人还是和颜悦色，又非常诚恳地说道，“进屋来，到里面坐坐吧。”他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仿佛是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不了，我就在外面等他。”面对老者的邀请，唐大志依旧没有进门，他怕给人添麻烦，于是就站在他们家的门口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拘谨，双手紧紧地抓着背包的带子。

唐大志面容清秀，瘦瘦高高，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杨。让人一眼看来，就觉得这个小伙子并不像是个坏人。年纪大的老者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他用这样锐利的眼光看人，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这也跟他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和阅人无数的经历相关。他看着唐大志有些愚笨的表情和一副近似木讷的样子，也就完全放下了戒备心里，对小伙子的突然造访，并不反感。

“我是宋小勇的父亲，叫宋鸿时，你进来吧，我去叫他来。”说着说着，长者就自我介绍起来，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

听到对方的介绍后，唐大志知道他是这个家庭里主户，也就是这家最主要的人物了。于是，他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宋伯伯好。”说完，就跟在宋鸿时的后面往屋里走，又把肩膀上的背包往胸前带了带，一双手紧紧地抱着包，仿佛抱着的是一件无价之宝。他忐忑不安地来到了他们家的客厅，客厅里布置得简洁而温馨，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为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文化气息。

“小勇，快出来看看，有人找你来了。”平时，很少有朋友上门来找宋小勇玩，基本上是宋小勇出去找别人玩的。今天能有个年龄差不了两、三岁的年青人来到他们家主动找他儿子，这位父亲在惊讶之时，心里暗自还是有些高兴。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儿子成长的希望。

在宋小勇家里，他有一个不苟言笑的父亲，还有一位言辞犀厉的母亲。以前当同龄的小朋友找上门来玩时，免不了有些放肆，不受管束。玩耍起来，有的大喊大叫，声音十分嘈杂；有的不讲究卫生，一进来就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但此刻，宋鸿时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小伙子，心中对唐大志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插图/苏哈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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