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星路:在城市褶皱中打捞时光的青铜
——评郑升家《红星路》
安徽/王瑞东
郑升家的《红星路》以地理坐标的精准锚定,完成了一场时空交错的诗意勘探。这首诗的独特魅力在于将城市变迁的宏大叙事,浓缩于一条道路的肌理之中,让柏油与年轮在诗句间形成奇特的共生关系。
诗歌前半部分犹如都市规划的说明书:“东连后滩路/西接斯大林街”的精准丈量,“魔方式造型/多元空间高层”的现代架构,诗人刻意采用不带修饰的陈述句,模仿着城市发展白皮书的冰冷语调。这种反抒情策略却暗藏深意——当道路沦为坐标的交叉点,当建筑变成几何学的注脚,人类的情感坐标正悄然偏移。
真正的情感爆破点藏在桑树的年轮里。那些被春风秋雨浸泡过的树木,突然撕开了现代性的完美包装。它们是时空的活化石,固执地保留着记忆的湿度。诗人用“悄然”一词轻叩回忆之门,与被刻意张扬的城市化进程形成微妙对抗。在这条被重新命名的道路上,桑叶的脉络依然延续着旧时的呼吸节律。
“城市会客厅”这个命名本身即暴露了当代生活的悖论——我们精心建造接待未来的场所,却丢失了安放过去的空间。诗人站在医院东门这个生命往复之地记录所见,让道路同时成为诞生与遗忘的隐喻:新建筑向上疯长时,老时光正沿着树根向下沉降。
这首诗的深沉力量,正来自这种相互撕扯的张力。斯大林街与桑树、商业宝地与年轮、魔方式建筑与春风秋雨——多重对立元素在诗中碰撞,最终在“随年轮老去”的收束中达成和解。诗人提醒我们:真正的城市记忆不在路牌的名称里,而在树木的脉络中;不是被开发的模样,而是被珍藏的模样。
当推土机在红星路上勾勒未来天际线时,郑升家却蹲下身来,倾听了几片桑叶的古老吟唱。这是诗人最珍贵的使命——在时代巨轮的轰鸣中,打捞那些即将沉入地心的青铜记忆。
(2025.08.23)

